('
老爷子很久不在东城,尹家的事大部分都归大少敲定,连同主宅和宽敞的第四层。
这儿原本是老爷子挂字画的地方,尹绍祉小时候总喜欢穿梭在坠下的横幅间,然后在老爷子的呼唤声里被叫去吃茶,借机将功课一并逃掉。对二少来说,这里铸成了他年幼相当一部分的偷闲时光。
大少就不一样了。
虽然也对老爷子的字画好奇过,但他没有那么多自由的时间。闲逛换不到精致的茶点,只能换来沉木戒尺重重的压上手板。
于是当老爷子把大权一扔,自己出去逍遥后,尹绍君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第四层碍眼。干脆找人全部搬空,将整层一分为二,筑起厚重的门与墙,供自己使用。
二少一开始很不乐意,尹绍君什么也没说,带着他就往堆满文件的办公室遛。走到一半,尹绍祉就面无表情甩下句行,行,哥,老爷子不在也没谁管得着你,你拆吧。
对这弟弟,尹绍君可太会了,但凡关于家里的事儿出了歧义,只要让尹绍祉拿责任去换权利,不用想,尹绍祉懒得管,不想管,他肯定不换。
东城的势力不少,不乏有野心的,自老爷子甩手后就打主意盯着尹家,想要找机会顺着些裂缝扯出片天。可惜,大少和二少几乎不吵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尹家兄友弟恭,心齐家和,毫无空子和钻。
沈川逐要去的地方,就是现在的主宅第四层。
外面的雨还在下,这个房间却听不到任何声音。朦胧的月光和夜灯一同折在蓄起的池水中,把渐黄的落叶照亮。这个雨夜,世界似乎依旧生动。
而沈川逐的身周无比空旷,甚至单调到只有两种颜色,就像对错,非黑即白。
位于主宅四层右手边的房间,是尹绍君的刑室。尹绍君改了这里的格局,将老爷子用无数字画堆叠出的明朗与高雅悉数裁逐,只留下了地上铺着的古朴青砖。
只是因为他觉得,人走在上面,或许就会不自禁觉得,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光脚踩在青砖上的沈川逐确实也有这样的觉悟,在这扇只为他打开的门里,他也是尘埃中的一束,终究落定在尹绍君散下的目光里。
按照尹家的话来说,沈川逐是大少的家臣,和大少忠爱的某些见不得人游戏里随意摆布的物件区别甚大。这间刑室为尹绍君的家臣而开,与左手边诱人堕落的调教室却也不过一柜之隔。
一个,被用作墙的巨大木柜,用材质硬重,比紫檀更加细密的乌木做成。大少讲究,选造柜架的乌木,连纹理都要上乘,光这面柜墙,就价值不菲。
做完清洁的沈川逐跪在房间中央,恭敬又安静。漂亮而精实肌理上带着许多深深浅浅的疤痕,大部分是一街留给他的勋章。在沈川逐的记忆里,一街的刀枪,比十三街、比大少身边,都要冷上许多。
尹绍君没有让他等太久。
那扇厚重的门在沈川逐的身后打开再合上,像神祗踏上了属于自己的领地,而其间的所有都在近乎苛刻的被审视。
即使他够完美,还好他够完美,虽然他够完美。
半夜了,过亮的光都会令尹绍君觉得吵闹,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尹绍君随手按开了一排侧顶灯。
泱泱的白光堪堪将跪候的躯体打亮了一半,沈川逐如期等到他的主人带着令人辨不清的情绪开口。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
他的主人在靠近,带着涌动的低气压,步伐却一如既往的平稳。
“你知道尹家在东城的地位,东城尹家的少主,想要随心所欲,其实不算难事。”
身后的声音一顿,等到沈川逐有所察觉,带着温热的指已经摩挲上他压低的后颈,在颈外动脉处慢慢收紧。
“只是,从你进了这扇门,我就说过,我的家规,不允许刑罚不中。”
就像生命都会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沈川逐的身体在这个瞬间变得警觉,却又很快在自我意识的压迫下缓缓放松。
尹绍君对此自然有所察觉,却没有说什么。家犬不过是个称谓,他不想真的要求一街厮杀出来的狼变成狗。
这具历经百战的身体明明感到威胁,却还在去接受。
“说吧,事儿怎么办的,还去哪儿了。”没有留下任何温度,尹绍君放开了指间的钳制,向着那面放满了各样鞭子藤条的乌木墙柜走。
他的影子斜着将沈川逐的一部分覆盖,即使只是刹那便掠过,和最后的问句一样,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却又让沈川逐不敢草率的回答。
沉默中,沈川逐视线平稳,背过身后的手却不自然的攥紧。几个小时,对于普通人或许只是随便一个偷闲,可对于他和大少这样的人,能做的事太多了。想要编出天衣无缝的谎言,难度堪比登天。
尹绍君没有催,甚至贴心的只在指间把玩着充满韧性的藤条,于是无声变成沈川逐自己给自己的压迫。
这个房间没有
', ' ')('挂表,沉闷而单一的色调则会令直觉里的时间变得漫长。压在青砖上的髌骨开始发痛,沈川逐决定不再挑战大少的耐心。
“对不起。”
可惜,是个除了撒谎以外,最差的答案。
他手中的藤条一顿,只一个呼吸就撕开了风,带着被旷室无限放大的声响砸上乌木柜和沈川逐紧绷的神经。
本就轻的三个字被一下敲散,那双眼睛里的光终于变得危险:“你,确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