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瞧着就忍不住心里一叹,到底是底子好,哪怕是素衣素服,也是丽色不减,活脱脱的一个病美人。
想着就又堆起了一丝笑,恭敬道:“是啊,老夫人说, 您养了大半个月的病,趁着现在天气晴好,也一起出来走走——”她一招手,吩咐小丫头捧了精美的首饰盒,从里面取出了一只梳篦,“微姐儿, 马车早在门口等着,让老奴伺候您梳妆吧?”
“梳妆?”赵昔微又是一愣。
“是啊!”周嬷嬷搂住她的肩,笑得特别慈爱:“您放心,老奴可是给老夫人梳了几十年的头,不论什么发髻,老奴闭着眼都会,定能让您满意。就梳个简单的元宝髻,怎么样?”
“我不梳。”
一句话淡淡的吐出来,让周嬷嬷的笑就僵了僵,打量了面前的女子好几眼,也没看出来她到底是什么情绪,便只好又堆着笑,小心翼翼地哄道:“小姐, 外头所有人都准备好了, 就等您一个, 您梳了头, 换了衣裳, 同老夫人、相爷、以及大夫人、三夫人,一起去城门楼子上……”
“我不去。”
赵昔微倏然起身,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周嬷嬷请回吧,告诉老夫人和相爷,我身子尚未痊愈,不能出门。”
“哎哟,我的小姐……”周嬷嬷瞪大了眼睛,“这么大的事,陛下都发话了,您不去怎么成?”
“不去就不去!”
一个声音怒气冲冲地在窗下传来,紧接着门帘子“啪嗒”作响,赵昔微诧异抬眼,就见徐云娇挺着肚子踏进了屋子。
她着了大妆,穿着红色缂丝命妇服,头上戴着属于一品诰命夫人的凤钗,与素衣素服的赵昔微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个神采奕奕,一个万念俱灰。
周嬷嬷眉头微皱了一下,正想劝说:”大夫人……您……”
“行了!周嬷嬷,你好话都说了一箩筐,她就是听不进去有什么办法?”徐云娇懒得废话,挥挥手就下了命令:“不就不去吧,多她一人不多,少她一人不少!”
“大夫人……”
“好了好了!”徐云娇不耐烦地打断她, “马上吉时就到了!太子率三军已经进了长安, 马上就要到内城了!咱们若是误了时辰,这可是大不敬的罪过!”
一面说,一面挺着肚子转了身,半个眼神也不多给屋子里。
周嬷嬷顾头不顾尾,眼看她提着命妇服,略显笨重地跨出了门槛,忙追了上去:“夫人您小心点,注意脚下。”
赵昔微在屋内站了半晌,才唤了丫鬟进来:“药好了吗?”
“还没呢。”锦绣掀帘入内,将一只小食盒放在桌上,“这是才做好的鲫鱼汤,补身子最好不过。”
赵昔微在榻上坐下,双腿也收了上来,就这样搁在踏板上,看起来没有要吃东西的意思。
裙摆半卷起,锦绣一眼就看见那露在外头的一截脚踝,白生生的,她“哎哟”一声,取过一旁的绒毯,一边替她盖住了双腿,一边心疼地叮嘱,“柳大夫才走,您就又这样任性,连袜子也不穿,万一落下病根可如何是好?”
手指落在脚踝处,顿时心口揪了一下。
往日圆润娇小的脚踝,竟瘦了半圈,两根手指圈住都有富余。
锦绣眼窝一热,差点泪水又掉了下来,可却怕让赵昔微看见引起伤心,只好垂下了头颈,忍着哭腔道:“小姐,您好歹吃点东西,只是喝药不吃饭,这身子骨怎么能痊愈啊!”
孩子没了,小姐人前一滴泪都没有掉过。
可只有她这个贴身丫鬟知道,小姐的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