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知道……”话说出口,他意识到自己怎的也成了“樱井”,可此时也不适合开玩笑,没有改口。“想和你大吵一架。”竹田说。
大厅里有一面显示播报消息的电子屏幕,通告哪位哪位病人有什么什么事要做,或是什么什么报告需要领取。
竹田的视线就始终落在那张电子屏幕上,让他只能看得到侧脸,眼睛上面的长睫毛倔强地向上翘着。
“吵架?”
“尽管错不在你,你也没有必要被我吵架数落些什么。明白道理和处理情绪是两码事,而我现在已经被想和你吵架的情绪淹没了。说到底还是怪我自己。”
“具体要吵什么?”
“吵你为什么要让我去做什么主役,今天又为什么要来。”
“不喜欢不做就是,今天遇见全然是凑巧的事。”
“就是凑巧我才生气……”竹田从播报屏上收回视线,投到他身上,皱了皱俏鼻,“只是去看连面都不曾见过的老师,就愿意拿出一天时间来,还买上在水果店里不打折的柑橘和葡萄。”
“一些水果而已。”他说。
“一些水果而已……”她一字一顿地着重重复。
“嗳,井上。”
他在听。
“你可知道,那一袋水果的价格,已经够在这家医院请一天的护工了。”
“这两天都是你来照顾你母亲?”
“我不来又能怎么办呢?”竹田还在生气,此前常有的,仿佛怎样都消磨不了的活力都颓靡了,“父亲远在北海道那样的地方出差,家里也只有我一位独生女。”
“今天有吃早饭?”他问。
“吃了。在给母亲打包早饭的时候吃的。”竹田不满自己的话被频频打断,气道,“现在是在说吵架内容的事。”
“还没完?”
“还没完!”她说,“我还要吵,为什么你两天都不问我在忙些什么。”
“每个人总有隐私。”
“我每天早上要早早起来,跑来给母亲送早饭,陪母亲散步,空闲时间也只能在这所医院不大的院子里练习台本。下午去培训所,晚上还要去杂货铺打工……”竹田不顾他说什么,自顾自地向他吐露道,脸色认真地声称,“我不觉得累的!再累我也能坚持下来。”
她大抵是真的有些累了。
“但你却每天都在画画,又会弹琴,前晚还与朋友聚餐聊天,今天只是看望没见过面的老师都愿意抽出时间……”
竹田的眼眶稍有些红红的,仿佛真的是在同他吵架一样,继续说着——
“我母亲的腿骨折得厉害,打了石膏,可能以后直到老死都要坐在轮椅上了,你却在为了蹭饭去探望即将痊愈出院了的什么老师!
“尽管不怪你,没有谁是错的,但是……
“但我还是!”
“那吵就是。”他瞧见竹田倔强地眨眼、深呼吸、把情绪压回肚子里,轻声说,“只要不拳打脚踢揪耳朵,我随时奉陪。”
“这一点也要同你吵。”竹田沉着脸说。
“中午吃什么?”他想将吵架的事先放在一边,问道。
“……医院食堂。”她说,“这里离培训所很远,没时间去其他地方。”
“有没有推荐的菜单?我陪你一起。”
不夹杂着别有用心的其他理由,他只是想为如此这般的竹田做些什么。
在不干涉她人生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做些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