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多年的律师生涯,行走于黑白两道之间,古美门既体会过所谓的阳春白雪,又经历过那藏于街边暗角的三教九流。在同各色牛鬼蛇神般人物的打交道中,古美门早已练就了完美自如地控制自己面部肌肉的本领。他既是一个律师,也是一个演员。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扮演任何人,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随地在旁人面前流露出他所要故意表露的情绪。
然而,在这一刻,他还是失态了。
尽管只是眉宇控制不住地轻轻震硕,但却也已经证明了面前这个年轻人,具有超脱他掌控的能力。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了。并且,出乎意料的是,这样的对手,竟然仅仅只是一位看起来乳臭未干的大学毕业生。
此刻,在法庭上,这两位大律师已经倾泻完了他们关于酒店是否存在侵权故意的看法。走廊外已经依稀可见夕阳的橘光。这两位大律师,从上午的起诉答辩阶段,就诉权问题进行交战,随后又是举证质证的激烈交锋,一直厮杀到了太阳日沉。
旁听席上的听者们,经历这样一场庭审也已经感到了精神上的高度疲倦。而他们还仅仅只是听众。一些市民已经无法想象站在法庭上,经历这样高强度交锋的两位律师,他们所面临的的精神压力该是多么的巨大。
江田法官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转头同身旁的裁判官交头接耳起来。审判席上大人物们的精力也是有限的,也同样会感到乏累。很快,江田法官便坐直身子,举起了法槌,只听得清脆的一声,“咔。”
之后便是裁判长宣布道,“高井诉赤木酒店集团、德川启治排除妨害纠纷一案,第一次开庭审理结束。明日上午,再行开庭。”
这场针对赤木酒店集团的诉讼,第一次开庭终于正式结束……
……
……
旁听席内的听者陆续散去。只留下律师和书记员在校对今日的庭审笔录。在核对完笔录之后,古美门和真知子也匆匆离去,消失在法庭的门外,不知他们会去往何处。书记员收拾好签过名的庭审笔录,也消失在法庭侧边的暗门之中。
此刻,整个审判庭只剩下原告席的那一对男女律师,以及坐在旁听席上的那位瑞穗新宿支行的副行长。
岛田的脸庞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明明只是坐在室内,没有经历任何的运动,但他身上冒出的冷汗将这件衬衫打湿。冷汗甚至已经顺着他的手臂在往下流淌,一直滚落到指尖,随后滴在了地面上。
岛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今天的下午举证质证环节,北原和古美门之间,每发生一个来回碰撞,他就犹如在倾家荡产的悬崖峭壁边缘,走了一趟。那两个律师十几个来回下来,岛田仿佛便仿佛经历十几次濒临倾家荡产的险境。仅仅只是下午这场庭审,他就仿佛经历无数次的人生大起大落的起伏跌宕,像是体验了十几场来回不同的人生。
在法庭敲下法槌宣布结束第一次开庭的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眼前皆为虚空的不真实感。
岛田的身子因为神经的颤栗仍在隐隐发抖,他推开了法庭的木栅栏,像是一个经历上万公里长途跋涉的徒步旅人,艰难地走到了原告席的面前。这位副行长双眼布满了血丝,面色掩饰不住因为情绪起伏带来的憔悴之感。
“哐”的一声,岛田猛地双手握拳砸在了原告席上,全身的力气都撑在了这张桌子之上,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我……我……我们能赢下这起官司,是的吧。”
北原转过头来,看着岛田的样子,露出了颇有些满意的神情,如同一位将军望着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士卒一样。哀兵必胜,骄兵必败,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行拂乱其所为。
“当然。”北原摇晃着椅子,嘴角微微翘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