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炉阁的一楼都是围桌而坐的客人,热茶点心果子碟一应不缺,众人看着冬日雪景侃侃而谈,热闹但不吵嚷。
上了二楼,看见顾嬷嬷进来,身穿同色同裙,就连发髻都一模一样的侍女们上前来迎,手脚上都是十分轻巧细心,陈筱艾知道这是讲究世家的规矩,便摆了手,冬花和雪春便垂手到一旁等待,只留下虹夏在身边。
此时还走来一名年轻一些的妇人,她面容倒比顾嬷嬷和气的多,弯唇笑道:“太夫人正跟人说体己话呢,这会子倒不得空,委屈姑娘们先到暖阁里坐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秦姑娘恭敬道:“太夫人客气了,我们小辈等着就是。”
她在三人中最年长,出来先说话倒也没什么不对。曾姑娘却不乐意被她压上一头,笑问道:“诚忠伯爵夫人和二姑娘是否也在围炉阁?我看到她们身边的侍女了。”
又不是只有你秦姑娘与京中贵妇相熟。曾姑娘轻轻瞥了一眼秦姑娘,在心里冷哼道。
“在呢,刚巧宁二姑娘说屋里闷,正在廊下透气,正好与姑娘们一起说话解闷。”说着便吩咐身边侍女,“快去请宁二姑娘过来。”
几人移步暖阁,里头一应东西都是备齐的,侍女送上热茶,众人落座后第一反应都是先喝杯热茶暖暖身体,秦姑娘和曾姑娘端着茶盏,眼睛却是落在陈筱艾身上。
喝茶总得摘面纱吧?
真是传闻中倾国倾城的模样吗?
陈筱艾端着茶盏,眼见秦姑娘和曾姑娘瞪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顿生出戏弄的心思来,她眨了眨大眼睛,突然看向窗外,哎呀一声出声道:“哎呀,王公子怎么又回来了?”
话刚音落,秦姑娘和曾姑娘齐刷刷回过头去张望,就见外面是难得的冬日晴天,白云朵朵的甚是可爱,哪来王公子,不对......这可是在二楼!
陈筱艾扑哧一乐,已经喝了茶,在两位姑娘恼羞成怒的眼神中慢悠悠的放下茶盏。【1】 【6】 【6】 【小】 【说】
耍人真好玩。陈筱艾在心里吐着舌头心想。
秦姑娘敢怒不敢言,扯了扯嘴角才勉强道:“陈姑娘惯会开玩笑的。”
“什么开玩笑,这是耍着咱们玩呢。”曾姑娘虽然也忌惮陈筱艾身后的安国候,但此刻这人是明明白白耍着她们玩,她人虽爱矫情也骄横,但骨子里头也有些烈性在,家里家外都极少吃亏,哪有被耍了还陪说好话的道理。
陈筱艾支着下巴看着曾姑娘,大眼睛里透着狡黠,笑道:“怎么,就许你曾姑娘刚刚找我麻烦,不许我耍你玩玩?”
想起刚刚在红梅园里,曾姑娘顿时有些心虚,嘴硬道:“谁叫你与三哥哥那么近说话,再者我又没在你身上讨到什么好处,何必斤斤计较。”
“那你可想错了,我可没那么大方,你既招惹我在先,自然是还你一遭的。”陈筱艾高傲的抬了抬下巴,“现在谁也不欠谁的,曾姑娘还想玩,我奉陪就是。”
曾姑娘倒被唬了一跳,闺阁女儿里很少有姑娘这么说话,她纳闷道:“你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啊?从哪儿来的?”
“知道那么多干嘛,我又不同你玩。”
“谁说要同你玩了!”
曾姑娘越想越觉得古怪,这陈姑娘看着和她一般年纪,通身却是一股云淡风轻的悠然感,说话行事不似平常大家闺秀那么端着又讲究礼数,偏又性子跳脱反应极快,嘴巴又毒还不饶人,若无家世底气,定然是不敢这样的。
但又能感觉出来她就是单纯耍你玩玩,并无太多恶意,或者说她根本没把你当一回事。
就像这会子,她耍了别人一通,就不打算搭理人了。恨得曾姑娘直牙痒痒。
这旁边的屋子怕有贵妇在,听到她们争吵就不好了,秦姑娘劝道:“两位都消停些吧,以免失了身份。”
曾姑娘负气道:“怕什么,都是姑娘,就算吵起来她们也不当一回事,只说我们一团小孩子气罢了。”
秦姑娘扯了下嘴角,这个说法并不适用于她。
曾姑娘和陈姑娘的确还能说年纪小,长辈看着玩闹也不碍什么,但她已经十七岁了,若也像曾姑娘这样子,是要被说失了家教礼仪的。贵妇圈里社交最爱拿别人家里适龄女儿的一言一行出来说话评论,要想找个好婆家好夫婿,绝对不能出这样的差错来。
“哟,我在门口就听到两句闹腾,果然是你。”
门口进来一位身穿金丝百鸟裙的姑娘,满头珠翠压得她微微低头,笑容灿烂,虽不算美貌,却也令人眼前一亮。
这就是曾姑娘嘴里的宁二姑娘,宁泽馨。
文灵秀眼见来人,在陈筱艾耳边道:“此女是诚忠伯爵府宁家的嫡出二小姐。诚忠伯家如今虽不同前几代人,但早前支持二皇子,与傅家也是交好,内里一般,在外头却是风光气派。还有,这二姑娘.......在小的时候,皇后曾开玩笑说要将她许给侯爷,但皇上和太后立即反对,但多少走了风声出来。平日里诚忠伯对侯爷就十分殷勤,说不准还抱着那样的心思。”
陈筱艾挑眉,大人与二皇子不和,即便是二皇子马上要封太子了,依旧丝毫不往来。这诚忠伯明明是二皇子一派的,就该避嫌比表忠心才是。若私下还企图想着搭上安国候......这不光是野心大,还嫌命太长了吧?
曾姑娘忙起身去迎,她们应该交情不错,口中直接就道:“你来永清园玩也不邀我,我还是看到你的丫头才知道。”
宁泽馨笑道:“我是跟随母亲出门的,没得长辈同意,哪有自己找人玩的道理?母亲该说我没有规矩了。”
“宁夫人向来最是和善,哪儿就说得那么严重了。”曾姑娘满脸不信。
“你就是仗着我母亲喜欢你,把你当小女儿似的,才会这么说。”宁泽馨好似吃醋一般。
曾姑娘笑道:“那你便是我的姐姐了,可别跟我计较了。”
“哪儿敢呢。”
两人说着话,执手来到桌前,宁泽馨自然认识秦姑娘,说来也算是闺阁里的老相识了,这秦姑娘与她那位庶出的长姐同岁,都是人赞贤惠温柔的人物,两人一起,总少不了被一些比较,因此有些过节。
“秦姐姐妆安。”宁泽馨笑道。
秦姑娘起身问候,没有多加言语,宁泽馨的注意力原也不在她身上,将眼神缓缓移到桌边那位戴着面纱的姑娘身上。
这姑娘身上从头到脚,一物一饰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品,那支珠花金簪真真是奢华又精贵大气,偏偏又不失姑娘家的柔美精致,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能出这样的不俗之物,哪怕是玉珍阁的藏室里也端不出这样的收藏品来。
还有那面纱,居然还绣着金线,当真奢侈!
只是......宁泽馨十分眼尖,一眼捕捉到陈筱艾的耳垂上空空如也。按理说像她们这种从小家里娇养着的姑娘们,为显尊贵与身份,都是小小年纪便刺了耳洞的,这姑娘怎么没有?
曾姑娘在她耳边小声道:“她就是客居在安国候府里的那位姑娘,是姓陈,但跟哪一家陈家都挂不上号,偏那身气质不是唬人的,嘴上也了得。二姐姐,你得好好灭灭她的威风才行。”
宁泽馨看那面纱就隐隐猜到了,但听曾姑娘一说心里还是猛的一惊。
是卓侯爷亲自接回安国候里的女人.......宁泽馨微咬嘴唇,瞥了一眼曾姑娘道:“怎么,你在她这儿讨不到便宜?”
这曾妹妹性子娇蛮,动手动嘴向来都不含糊,只要不是出身比她高的,她都能从各处讨到对自己有利的,这会子倒反被欺负了?
“我不知道她底细啊。”曾姑娘还怪委屈的,“就知道她姓陈,问她也不说。”
“不肯说,就是怕说出来丢人现眼。”
宁泽馨轻哼一声,在心里打定主意,嘴角带上嘲讽的刺意,对陈筱艾笑道:“围炉阁新开张,其他不提,这茶却准备得不好,难为姑娘体谅,竟然还如此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