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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
听见对方犹疑的声音,裴栖寻颤抖的身躯才渐渐平静下来,他平复呼吸,摇摇头。
声音不一样,裴栖寻想,不是前世杀了他的那个人。
他知道自己是罪有应得,他也不怪对方杀了自己,对于当时的他来说死亡甚至可以算是一种解脱。
然而临死前的那一幕连同前世那些不愿回想的记忆一起,梦魇一般每晚纠缠着他,让他直到现在每夜还会一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哥,小妹,我终于替你们报仇了。”
这句话突然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响。
联系到刚刚那一伙人说的内容,裴栖寻盯着那双深邃的眼睛,迟缓地开口:“你……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吗?”
裴栖寻这话问得突兀,对方不明白为何裴栖寻会突然提到这个事情,防备心顿起,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并没有答复,然而裴栖寻已经从他充满敌意的眼神中找到了答案。
他愣愣地看着对方。
这个陌生人……上辈子被他害死了吗?
对方似乎是不想跟裴栖寻再纠缠下去,扭头转身就走。
结果刚走两步,衣角便被人轻轻牵住了。
*
傅朔下意识垂眸。
那只手白皙纤长,柔软细腻,没有生一丝老茧,他一眼便看得出其主人养尊处优,娇生惯养,没有干过什么脏活累活。
这样一双手不应该出现在普赛星,更不应该出现在这条小巷,还轻轻地扯着他的衣角,像是惧怕被丢下一般。
傅朔前十七年的人生经历都在告诉他,这世界上不会有任何免费的午餐。
赌鬼父亲突然买的新衣是为了将弟弟妹妹卖掉,面馆老板娘难得的温声细语是为了拖欠工资,拳场老板答应预付的赌金是为了用十年卖身契让他给拳场卖血卖命。
原本拳场的赌金分成和奖金加起来,还能让他有余力跟那群收高利贷的家伙再周旋一段时间,但不知道拳场中出了什么事,拳场老板听到警方的风声后卷着钱连夜跑路了。
傅朔静静地看着被查封的地下拳场,第一次由衷地感受到了无力和深深的疲惫。
他曾以为考上第一军校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幸运,然而现实却告诉他把弟弟妹妹留在普赛星是他人生中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他早已习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不会如早逝的母亲那般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神明。命运将他的生活撕得一片稀碎,他就自己将窟窿一个一个填上。
只是这次的窟窿太大了,已经远远超过他的承受能力了。
为了弟弟妹妹他不想低头,也不能低头,为此他已经在脑海里构想了无数种同归于尽的方式,哪怕葬送掉自己的未来也在所不惜。
只是现在,傅朔第一次怀疑起了是否真的有神明的存在,就像年幼时母亲无数次祈祷的那样,会降福于苦痛不堪的世人。
从小与各种牛鬼蛇神打交道的经历让傅朔熟知人性险恶,他能够轻易看穿一个人的面具和伪装,也习惯承受没有缘由的恶意,因此他不理解面前这个少年。
他自然看得出面前陌生少年眼中是赤忱的善意,并非造假,因此他反而陷入了迷惑。
始终相信人性本恶的他,从未接触到过这种陌生而纯粹的善意。
内心警报的雷达哔哔作响,但他站在原地,生不起一丝一毫拒绝的念头。
哪怕又是一个装饰华美的陷阱,除了清醒着跳进去,似乎别无他法。
“你现在很缺钱吗?”
“……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还。”
“没有别的条件的,就当我……日行一善吧,可以吗?”
——
对方的伤势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重。
不仅仅有刚刚那群人殴打后留下的红肿和淤青,还有一些重新裂开的老伤在不断渗血。
“你想要我做什么?”
裴栖寻正小心翼翼地替傅朔清理着伤口,就听见傅朔这样问,语气生硬。
重活一世这种事情任何人听到都只会觉得荒谬无比,裴栖寻也不打算这个秘密告知任何人,但刚刚他想要帮傅朔偿还债款时,对方并没有应下来,只是愣了一瞬便保持沉默。
裴栖寻也知道人情大于天,更何况哪怕对自己来说这笔债款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自己在对方眼里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如果不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他有顾虑也是在情理之中。
“……我以后可能会定居在普赛星。”裴栖寻思索了一下,缓缓开口,“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但是你应该很熟悉吧,到时候可能会需要你帮帮忙,给我介绍个工作之类的。”
“你别不信。”裴栖寻打断了对方的欲言又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眉眼弯弯:“看上去你打架很厉害的样子,说不定我以后还得仰仗你呢,可不得处好关系了。”
傅朔
', ' ')('静静地看着裴栖寻专注而灵动的侧脸,看他熟练地清理伤口,和看上去的不谙世事大相径庭,他的动作轻柔却干练,像是很习惯对付伤情一般。
这个借口拙劣得简直不堪一击,但是从裴栖寻口中说出来时却带着几分莫名的笃定。傅朔还有许多困惑,但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询问对方,更何况刚刚对方也问了他一些问题,除了姓名他什么也没说。
沉默半晌,傅朔终究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裴栖寻终于帮他把伤口包扎完了,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他来到普赛星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这些药你拿着,记得每天换纱布,接下来我们终端上联系吧。”裴栖寻笑着挥了挥手上的终端,刚刚他们加上了好友,“钱的事情不用担心,早点回家,不要再跟那群人碰上了,我可不想再给你包扎一次。”
小巷重新恢复了寂静,月光落了一地。
傅朔看着手腕上缠着的白色纱布,又打开终端,看着里面静静躺着唯一的一个联系人,半晌后,才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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