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
“什么?”
“一些之前的事情,那时候我和唯她一起吃柿子。”父亲语速缓慢地说,“那时候日本比现在和很久之前还热一点,柿子却长得不错,本来说好一人一半的,结果她又多给我一个……”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就这些?”
“嗯。”
“完全没印象啊。”
“你那个时候还在她肚子里呢。”
碇真嗣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这是个什么冷笑话,不知道该不该露出个笑容来以作应和。这的确是有关于妈妈的事,但却让人完全不能理解故事中发生了什么,可父亲没有在讲冷笑话的自觉,这个中年男人凝视着墓碑上妻子的名字,仿佛在回忆着什么重要的事情,连僵硬的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眼睛可还好?”
父亲忽然问。
“还好,没什么事。”碇真嗣说。
于是这突兀来的关心像是泡沫一样消散了。碇真嗣忽然意识到,这是自母亲逝世后,父亲难得的一次关心,是因为在墓碑前的原因吗?
两人陷入了沉默。
“还有吗?”碇真嗣尝试着问。
“什么?”
“妈妈的故事。”
“……大学的时候,有一次下雪…嗯,雪你从小到大没见过的……”父亲说,“我骑着机车带着唯去上课,她说没体验过翘课的感觉,我就带着她从学校一路骑到北海道那边去,本来想着在那边待个一两天回来,路上却抛了锚……”
“被困在路上了吗?”
“嗯。不过好在路上有一家民宿收留了我们。”他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点也不像是那个沉默的总司令,如同另一个人般,“民宿里面还有滑雪的服务,我那时候没怎么学过滑雪,是唯教了我好久才把我教会,她还给那台抛锚的机车起了名字……”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忽然有机器的轰鸣声响了起来。
嗡嗡嗡——
那是直升机螺旋桨搅动空气的声音,打断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
是来自本部的直升飞机,正在从天空中缓缓降临在墓园外面的空地上,它来这里只是为了接nerv的总司令回去,也预示着这场祭奠即将来到尾声,父子两人在这里待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了,父亲将目光从墓碑上移开,平静地说:
“时间到了,我先回去了。”
他转过身去,像是一如既往站在高台上的碇司令那样。碇真嗣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过去的确有过如同正常人一般的爱情故事。那一男一女在大学的校园里携手散着步,偶尔嬉戏打闹,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然后如同正常人那样结婚,并且生了一个孩子。
……或许孩子是多余的。
两个故事里,都没有提到那个孩子。他所讲的故事,离那个孩子远远的,像是远到另一个世界。
但那已经是这世界十几年前的故事了。
名为碇唯的女人,永远留在了初号机的体内。而她的丈夫,名为碇源堂的男人,似乎在计划着什么黑幕,并且要将所有人都卷进来。
“喂,爸爸。”最后一次的,碇真嗣朝着他的背影问,“打倒所有的使徒之后,一切都会结束吗?”
父亲的脚步顿了顿,
“……”
他并没有留下任何的回答,而这一次碇源堂再走起来的脚步没有停留,就这样走上了机舱大开的直升飞机。
宛若高山,没有回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