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该负责传令的,是札剌亦儿氏,薛扯朵抹黑之子,怯薛千人长阿儿孩合撒儿。
成吉思汗话音刚落,他从同伴手中取过一枚虎头铜铃,将之挂在马颈上,随即挥鞭疾驰向前。在他前进方向上的骑士听闻清脆的铃响,无不拨马让道,宛如波分浪裂。
二十多年前,阿儿孩合撒儿跟随其父,在青海子畔拥戴乞颜部的铁木真为汗。他是成吉思汗最亲密的支持者之一,也是最熟悉成吉思汗心意的亲密侍从。
所以,什么样的军令该怎么样传递,阿儿孩很是清楚。
此番策马奔驰的同时,他就将成吉思汗的话语编作了歌谣,大声唱了起来。
响亮的歌声回荡在连绵的骑兵队列里,引起骑兵们阵阵喝彩。
没过多久,骑兵们用沙哑的嗓子,唱起悠扬的曲调。
简单的曲调此起彼伏,不断反复,渐渐地汇成一股。而数以千计的蒙古战士,无论来自合塔斤部、撒勒只儿惕部、昭烈惕部甚至白塔塔尔部落和林中人部落,无论他们的口音有多么不同,习惯的歌声是哪一种,最后吟唱的曲调和歌词都变得一样。
数以千计的人随着马背起伏,齐声唱道:
“捕捉敌人,让他们在眼前受死。他们若敢逃跑,就挑断他们的脚筋!砍杀敌人,让他们痛苦不堪。他们若敢反抗,就切碎他们的心肝!”
这样的战前歌唱,轻易就激发出战士的血性;随着曲调渐渐高亢,汇入轰鸣的铁蹄踏迪之声和甲胄磕碰之响,无论歌曲本身,还是唱歌的骑士,都开始散发暴戾的杀气。
成吉思汗满意地听着曲子,偶尔跟着哼唱两句。随着天气渐渐转暖,中都城外的旷野有几分类似草原风光。阳光下所有人齐声高唱的场面,让他觉得非常快活。
千百年来,高原上的牧人便是这样高唱着古老的曲调,在草甸、荒漠和海子之间往来迁徙。这迁徙或者是为了寻觅水草丰美之地,或者是为了躲避可怕的黑灾和白灾。而在迁徙的过程中,无数部落攻杀屠戮,用一代代人的血去浇灌高原上的土地。
高原上的规矩从来如此,无论是哪一个强大部族统合了草原都没法改变。唯独成吉思汗,把这一切都改变了。
自从大蒙古国建立,草原上就不再有独立行事的部落,只有尊奉大汗号令的千户。而所有的人,无论以前被称作什么,现在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蒙古人。他们唱着共同的歌谣,被编组在统一的指挥之下,与大汗所指的敌人厮杀。
成吉思汗自从起兵,不是没有吃过败仗,但战场上的失败不能阻止他统合蒙古各部的节奏,而战场以外的战斗才是导向胜利的关键。
那定海军郭宁,也是一样。
过去旬月间,成吉思汗前后召见了不下二十个降人、俘虏,仔仔细细地打听郭宁的故事。
大部分人只说那郭宁勇猛善战,其实这乱世里头,勇猛善战之人千千万万,纵有价值,不过是英雄豪杰的工具罢了。
成吉思汗从许多零散的只言片语里,得到了他的答案,他非常确定,郭宁不只是战场上值得重视的对手,而是一个年轻的成吉思汗。在郭宁背后的,是一个仿佛大蒙古国的新兴政权。郭宁本人,就是这个政权的核心和灵魂。
郭宁对辽东、山东、中都各地的整合,也一如成吉思汗对草原的整合。
想明白了这一点,要在战场上确定郭宁的动向就不难了。
一个政权要急速发展,就绝不能偏离斗争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