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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这个词从我嘴里说出来其实有那么些可笑。
毕竟粗略意义上来说烂尾楼那儿是我所指的家,可实际上来说,那里没有唐珂,没有陈骏,那里并不算是家。
只能算是个让我能睡觉的地方。
我没有所谓的家。
蓝姐轻拍着我的后背,手心烫,隔着薄薄的病服,那层皮肤被熨得温暖。我们在这只有雨声的病房里安静地维持着一个姿势,直到他身子不再轻微颤抖,直到窗外的雨又变小,我才重新听到他的声音。
压抑过后,沙哑无比,又很温柔的声音:“好。”
今天是要打两瓶吊水,快打完的时候蓝姐去给我办了出院手续,我慢吞吞在病房里收拾着东西等他来叫我,一个晃神,手机从包里滑落,捡起来了我才发现它不知道什么时候摔坏了,难怪这么久都没人联系我。
虽然平时也不会有人联系我就是了。
我把它重新塞了回去,望了眼外面的天,心里莫名有些惴惴不安。我总觉得我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头疼,浑身都疼,我想不起来,我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许久,才又从包里掏出已经坏了的手机,死死攥着,盯着黑色屏幕里的自己发呆。
蓝姐过了很久才回来找我,估计顺路去帮我领了药,他的手腕上挂了个白色的塑料袋,我坐在那儿听他打电话喊司机来医院接我们,等他挂断电话了,就转过头看他,然后说道:“蓝姐。”
“嗯?”
“我手机……”我摊开了手心,把手机举到他面前,小声地说,“手机坏了……你能帮我拿去修吗?”
“好。”
“今天能修好吗?”我有些发虚,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说几个字都觉得喘不上气,我的眼前又冒出来几粒散落白光,我闭上了双眼,直到那轻微眩晕消失了,才接着说道,“我晚上想用……”
“行。”蓝姐接过了手机,又从袋子里按说明分了药来喂我吃。我们并排坐在病床上等着司机来医院,药效起来了,有些犯晕,蓝姐扶着我躺到了他的腿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做了个看不清的梦,恍惚间再次醒来,我就已经躺在了他的车上。窗外是熟悉的爬满一大片墙壁的爬山虎,蓝姐透过后视镜看我,指了指烂尾楼,弯个嘴角:“小辉,我们到家了。”
我愣在了原地,等他下车,绕到后座来拉开车门后,才“啊”了一声,在他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他一向说到做到,手机当晚就被他的人送回了烂尾楼,那会儿的我刚从满是雾气的厕所里出来,睡衣是他新买的,穿在身上很暖,他叼着烟站在窗边抽,看到我了,招呼我到旧沙发上坐下,边用皮筋把长发束到脑后,边从抽屉里摸出吹风机,帮我吹头发。
这时的夜已经很深,城中村的夜晚没有路灯,隔音极差的单元楼里能听到所有人的窃窃私语,似乎有谁家的孩子哭了,夫妻俩正在为某件事争吵,吹风机响在耳边的声音凝成了一道屏障。我缩在里面,那些吵闹不再影响我,头顶的白炽灯时不时闪动,我盯着前头电视屏幕上的蓝姐,手指微动,很想把玩他垂在身后的马尾。
有时候我真觉得他像我妈,虽然这类比一点都不恰当,毕竟我记忆里能和“妈”这个字对应上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陈瑶,一个是唐珂。
而蓝姐是区别于这两个之外的第三个。
因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从进店的第一天开始就被他额外照顾。那会儿的我每天晚上都会在接完客后呕吐,他就一直在旁边陪我,给我顺背,在我极度不舒服的时候帮我去和陆子岑说话。
他是我另一层面上的妈。
吹风机停止了运作,外头的吵闹声渐渐充盈在耳边,我能感觉到蓝姐的手在帮我顺被吹得蓬松的头发,他的眼睛是半眯的,另一只手把烟夹到垃圾桶边掸灰,葱白的手指在灯光下漂亮得不像话,我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准备吃药,回头,就看到他把烟囫囵吸了两口,掐灭了,从口袋里掏出了我的手机。
“给你,”蓝姐把手机递到了我面前,“修好了,刚送过来的,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道了声谢,接过手机就摁了开关,锁屏刚亮我就看到了一百多个未接来电,心脏猛地缩紧,我抖着手点了进去,半晌,瘫坐到了沙发上。
“怎么了?”蓝姐觉出我的不对,上前想看看我手机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残留的意识让我在瞬间摁灭了手机屏幕,仰头,捂着双眼,语气平静地回道:“没什么,我有些困了,现在也很晚了,蓝姐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你让我看……”
“我说了,”我捏紧了手中的手机,很努力地在手掌下睁着双眼,近乎哀求,“我有些困,你先回去吧。”
“……”
“这几天麻烦你了,好好休息吧,谢谢。”
“……好。”他不再坚持,从旁边拿起了自己的外套。他的脚步声到玄关的时候又停了下来,我听到了他的声音,带着担忧、
', ' ')('疑惑、关心:“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明天让小弟给你送饭。”
真像我妈。
我忍不住想笑,嘴角却像被冻住了一样弯不出一丝一毫的痕迹。开关门的声音过后整间屋子就只有我一个活物,厕所的水龙头漏水了,滴滴答答的吵,我捂着眼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直到手掌再也兜不住,湿热的液体淌落到头发里,我才张着嘴发出喘息一样的哭声,把手机死死抵在自己心口,喊出那个名字。
“小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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