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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还沉浸在潮热无力的病痛里,即便因吃了些东西恢复了点体力,我也还是在安慰陈骏的时候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这一次的睡眠比先前的都要好,感官上虽然还残存些意识,会接收到周围的风吹草动,却没了那种累到极致的乏力。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床帘被掀开了一角,进来几个人,说是要给我做身体检查,陈骏凑到我耳边小声想把我叫醒,我也只是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咕哝,动了几下手指,便再次陷入沉睡。

就像是要把以前没睡够的觉一次性全补回来,隐约能感觉到有手在我身上来回探视,我却没力气起来和他说,别这么摁,有点儿痒。

病房在一阵悉宰过后又恢复了安静,能听到有脚步声去而复返,拉开椅子,小心地坐到我床边。

没打点滴的那只手被熟悉的温度轻包裹,掌心干燥,对方的拇指还在我的手背上来回抚摸。

脸颊被一阵又一阵呼吸弄得有些湿热,勉强将眼皮撑开一丝缝隙,便看到陈骏朦胧又漂亮的一双眼睛。

“哥。”

“嗯……”

细碎而温柔的亲吻,把心脏浸泡得又酸又教,身体里像是有电流在窜动,指尖都变得酥麻。

陈骏撑在我脸颊边,亲了好一阵才坐回原处。

“睡吧,哥,”他握着我的手,顿了顿,俯身,在上面烙下一个吻,“我陪着你。”

突然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

什么都不需要想,就维持着一个姿势,躺在一个不太柔软的床上,任凭意识在温水里泡发,然后睡个昏天黑地。

要是觉得无聊了,也能在水花里做做梦。

梦梦小时候给陈骏过生日时做的第一个蛋糕,梦梦饿着肚子攒钱给唐珂买的第一条裙子,梦梦在店里和蓝姐他们相处的日子,再梦梦自己,无趣又背德的一生,仿佛荷花池底下脏臭不堪的淤泥,却又因亲弟弟伸出的名为“爱”的手,而从破败不堪的身体里开出唯一漂亮的那朵花。

经过我身边的故人或许会觉得这是个奇迹,就像是看到死水变活,枯骨重新被血肉覆盖,荒

无人烟的庙里住进神明。

对陈骏的爱是我贫瘠生命里唯一会发芽的种子。

我曾经对它不抱希望,把它埋入深处,想用近乎于自我毁灭的方式,让它随着我的死法而消失,不去打扰陈骏的一生。

我曾以为自己会一直深陷死水里,不再能窥探神明与阳光。

陈骏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跳下水池,从淤泥里接出这粒种子的举动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也不会想象得到,这粒种子中所包含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多复杂。

我捧着陈骏的手,把种子种到了自己的心口,它从发芽的那一刻起便和心跳连在了一起,根茎脉络沿血管、骨骼延展,最后遍布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它替代了破损的零件,重启了我的所有感知,让我有了欲望,从浑噩的深渊里挣扎着爬了出来。

我重新活了过来,在陈骏怀里。

何其所幸。

耳畔又传来一阵柔软温热的触感,是一只熟悉的手在轻抚,摩擦间带着点儿小心翼翼的谨慎。

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天花板的灯已经关了,床帘也半开着,只能看清一点儿房间的轮廓,窗外的夜色成为了唯一的光源。

陈骏逆看光在我的头顶认真地看着我,四目相对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的眼尾如白日里一样通红。

我伸出手,贴上他的侧脸,仔细沿看那刀削般的轮廓来回抚过。

“小骏。”

“嗯?”

“我刚才,有梦到你。”

“……嗯?”

“是一个美梦。”

很美的梦。

梦到青天白日,梦到夕阳西下,梦到余晖碎在清澈湖面上,我牵着他的手,踩着光回家。

陈骏给了我一个绵长而温暖的吻。

手被很用力地握住,掌心被撑开,贴上他的胸膛,心跳震过严丝合缝的皮肉,响在耳边。

陈骏咧开了嘴,冲我露出个带着水汽的笑。

“我最喜欢你了,”他说道,顿了顿,在心跳声里又重复了一遍,“我爱你,陈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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