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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栋楼的胖子说我是野种,这个词我在陪妈看电视的时候有听过,那会儿电视里的大姐姐上去给了说这话的姐姐一巴掌,我有样学样,也冲了过去,和这个一身肥肉的男孩打架。
这其实不是一个理智的做法,毕竟他一个人是我的两倍大,旁边他的小跟班们也上来帮他把我固在沙地里。单方面的殴打,拳头全砸在我肚子上,我被剧痛刺激得惨叫出声,可没人来帮我,整个院子只有我们,压我身上的胖子把口水和鼻涕都抹到了我衣服上,米老鼠脏了,我却没办法护着,只能在阵阵疼痛里踢蹬双腿,等他们尽兴了,累了,要回去吃饭了,才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边咬着牙忍住眼泪,边一撅一拐地朝哥的学校走去。
临近傍晚,校门口站满了接小孩的父母,我揪着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躲在垃圾桶的旁边,这会儿的太阳照在身上已经没了先前的那股灼热,铃声响了,我看到人群里那抹熟悉的影子,他在刚跨出校门的时候就和我对上了视线,我维持着蹲下的姿势看他惨白着脸冲过来,在脸贴到他不算宽的胸膛时,才松开了咬出血的嘴唇,哽咽着濡湿了他的衣服,喊道:“哥。”
哥。
他把我一把抱起,穿过人群跑回了家,夕阳在他身后拉了长长的一条影子,我们像两只被世间遗忘的小兽那样躲在了阴冷的家里,他脱了我的上衣,遍布全身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指腹稍稍贴上就痛到我发抖。我看到我哥也在发抖,他的嘴唇白得不行,我被他抱着在小小的厕所里洗澡,洗好后他拿了自己的睡衣来给我,被抱回房间擦药的时候我其实想和他说米老鼠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小胖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盯着我哥头顶的发旋儿,顿了顿,开口道:“哥,我是野种吗?”
哥抬起头看我,我看到他眼底闪过一抹水色,远处的晚霞被撕碎了丢在世间各处,可是没丢给我们,房间里一片昏暗,我不受控制地又问了哥一遍,蓦地,他把我抱进了怀里,我听到了他的声音,故作镇定,一如既往的温和,脊背却抖得像随时都会断裂。
“你不是,小骏,你不是。”
“你是全世界最好的陈骏,你是我弟弟。”
“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弟弟。”
伤口似乎在这一瞬间痊愈,我贴着他的胸膛听里面有力又鲜活的心跳,记忆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的开始将岁月刻入骨髓,我是他的弟弟,他唯一的弟弟。
我是陈辉的弟弟。
我回抱住他,心里洒落了星河,我拾起那些星星含在了嘴里,对着他的胸口说道:“哥说我不是,我就不是。”
那天晚上我是睡在哥身上的,窗户开着,夜风凉,我的嘴唇恰好能亲到他的锁骨。
我们躺在小小的床上交叠着手脚,屋外是爸妈在争吵,窗外挂着洗干净的衣服,我哥的校服和我的米老鼠被风吹着不停摇晃,我穿着他的睡衣,他则贴着我的耳朵讲故事,小心翼翼地撩起我的衣角看。
涂了药的伤口没傍晚那么疼了,被风一吹就凉呼呼的,我笑着咬他的脖子说痒,蹭他的胸口,也不知道哥看着它们究竟想到了什么,眼眶很红,却也没哭,末了,只低头亲我的脸,然后和我说:“小骏以后不要去找他们玩了,哥哥以后回来陪你玩。”
“他们不喜欢我家宝贝那就是他们的损失,哥喜欢,哥的宝贝永远是最好的,哥疼你就够了,啊。”
我在他怀里点头,我也不喜欢那群说我是“野种”的人,他们还把我的米老鼠给弄破了,还是哥给我缝好的,他们是坏蛋,大坏蛋养出来的小坏蛋,迟早遭报应。
“好。”我点头答应,困了,在哥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酝酿睡眠,他的手掌穿插在我发间一点点捏揉着头皮,我发出舒适的嘟囔,在彻底睡着前,扣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我有哥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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