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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二人开始夺请柬之路。
望为默念第一人的住地,掏出匕首,对着掌心划了几道,银辉从掌心的划痕中争先恐后冒出。
她轻念咒诀,手心生出一道结界。光辉倾泻溢出,妄图逃离她掌心的范围,却怎么也冲撞不出去。仔细看便能看出光中裹挟着赤色血滴,凝神掐诀,最终血滴凝汇在她食指的指尖。
这就是生而为神的纯正神之血吗?霍逢看着这番奇异景象颇为惊讶。而且,他明白望为用结界封住多余力量溢出,是担心天界察觉。
望为用另一只手抓起霍逢的手,纤长的五指穿过他的指缝,呈十指相扣的姿势。霍逢未来得及心神悸动,只觉手心发热,整个人被带到了另一个场景当中。
刹那间物换星移,二人停在了一座驿舍面前,那牌匾上写着方西驿。看四周环境似乎在城郊之地,望为拉着霍逢走进了门庭冷清的驿舍内。
霍逢被牵引着向前行进,他不知是否要提醒师父可以不必拉着他了,可话到嘴边还是未吐露半分。也许是动用法术的关系,他感觉望为的手心微热,她的手指紧紧扣住他的手背,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若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好了。”霍逢脑海里不自觉冒出这句话,可转念他又想,“那股力量去除之后,我们的师徒关系应该也会终结吧,到那时我们会各自走向各自的……”
“我们要偷的人,住在二楼西侧最里面的房间。”望为感应着手上力量的指引,“我感应到,还有一个孩子在房间里,我们伺机行动吧。”
此话一出,让胡乱思索的霍逢略微幻灭了,他甩了甩脑袋里杂乱的思绪。
“怎么了,头晕?”望为看着霍逢的动作有些疑惑,难不成是她法力不足,施展的空间法术不够好,让人产生了什么副作用?
她抬起右手,这才发现二人的手一路相扣还没松开。望为想也没想,松开了手指,稍稍挣脱了霍逢的力道,右手空了出来。
然后,她再次抬手,触了触霍逢的耳后,霍逢突然浑身一颤,差点没站稳,他的神情霎那间极度不自然。
每位天神的身上皆有神力之源,力量是无形的,故源头与神身相连,这源头之处会出现一个神印,标记在神之身躯的某处,也叫做神源印记。
此印记是自然生发,且是唯一的,每位神的神印大小形状皆不相同,这也是区别祂们的根本方式。容貌身形皆可变化,唯有神源印记不会变。
每个神自觉醒神力后,便会诞生这么个印记。
霍逢的神源印记在左耳后。
这是上回望为在那家妖怪典当行里发现的,若不是二人力量相连,霍逢又动用了她的力量,多番阴差阳错之下,她是绝对不会察觉到霍逢的神印藏在何处。
秘密的确不会被轻易觉察,奈何遇到这种万年难见的“力量大挪移”。
神源印记对于每位神来说都至关重要,这也称得上是一种神与神之间的隐私。毕竟它诞生的位置,只有本尊知道,这亦是软肋之处。
若还有第二个人知道,那就只有自己最信任的人了。
他们认识不足两月,虽然拜师收徒仪式已成,关系却并不是坚不可摧。如今望为还上手触碰……
霍逢仿佛被定在原地,过了三息时间他才堪堪反应过来,随后他一把抓住望为的手臂。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的神色忽而冷然。
望为并无察觉不对,毕竟手下那群妖兽弟子的命门,她可是了若指掌,无意间得知霍逢这个关门弟子的秘密,应当……也不过分吧?
“上次你施法之时我发现的。”望为坦然道出实情,也惯性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知道又何妨?我是你师父,又不会对你怎样。现在的重点不是去拿请柬么?”
霍逢没讲话,甩开望为独自走向目的地,位于驿舍小二层的左边尽头的第一间房。
“莫名其妙。”望为喃喃自语。
当她走到房间,霍逢已经从房间里,他面无表情道了声“没有”,头也不回地与她擦肩而过,独自走出了驿舍。
望为蹙眉缓缓回身,这小子真的在跟她闹脾气?
这时,一阵吵嚷打断了她的思路,从前方虚掩的门缝里,望为看到一个男人在原地打转疯狂找寻东西。
男孩从旁边戳了戳那人的大腿,那个男人怒气汹汹转头看去,顺着男孩手指的方向,只见还剩下小半的请柬耷拉在暖炉旁,因材质特殊,其余的大半请柬已经被融化了。
“你个不孝子,你害死老子了,看我不打死你!”那男人先抢救出一小块请柬,然后一把揪住男孩子的衣服,将他按在床边狠狠打他的屁股,疼得那孩子哇哇大哭。
大叫声震得望为耳内生疼,她赶紧离开了混乱的现场。
还未动手,那男人的请柬已经被损坏了,还有两个地方可以去了。
望为走出驿舍大院后,却始终不见霍逢的身影。
她气极反笑,不打算找霍逢浪费时间,她默念第二处人名和地址,再次闭上眼感知,随后便到了下一个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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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二连三,望为不知是下凡以后运气太背,还是同携带着自己力量的霍逢吵架伤了气运。
第二位仁兄仿佛预判了有人可能会抢夺请柬,他每日便换一家客栈,而且不留真名。望为还是通过他谜语一般的化名猜出正是此人,向店家询问后方知他早已离开了这家住地,不知去向。
“解泉升,住在天泉路东街桃山客舍。”
望为眨眼间到了一处客舍,这是最后一张已知请柬之处,不能再失利了。
桃山客舍四周环境似乎是人少的老城区,比起他们住的玉城客栈又安静了几分,楼下也只有几桌松散的客人。
此处拥有请柬之人是一位来自青雨城的商人,商人名唤解泉升。
以防又白跑一趟,望为提前与解泉升所处之地做了身临其境的链接,大致了解了他此行的目的,是为发玉石之财而来。
解泉升是一位奔走各地的药贩子,想来方丘食玉宴上取取经,学点专业的东西回去唬人。而且,他的请柬是通过打点关系得来的,即便丢了,也不能闹大。
能得知这些消息,还要感谢解泉升身边的傻学徒。那姑娘活泼好动不说,她是真的看不懂老板此行的目的,听不懂老板的隐喻和修辞,皆需解泉升解释出来。
这一来二去,望为便把他们的情报掌握透彻了。但是望为不明白,一个精明的商人何必将一个傻子带在身边。
不过,对她来说也许不是坏事。
望为先来到了桃山客舍,坐在一个空空如也的桌位前,静候猎物。
午膳时间到了,解泉升此时从楼上下来,后面还跟着那个不太聪明的“尾巴”学徒。
解老板年纪看着不大,莫约不惑之年,剑眉鹰目,沉稳冷峻的脸上没露出多余的表情。
发冠以施家咸山玉衬之,穿着倒不似寻常商贾那般浮夸,能看出衣装皆用上好的锦缎织就,衣面上暗纹精细,腰间坠着上好的白玉。
而那个更年轻的学徒,却是完全不同的画风。东瞅瞅西望望,虽已及笄,绾发带簪,身上那股子活泼劲儿分毫未去。
“你再这么爱凑热闹,小心被桃山的猴王捉去做丫鬟,到时我可不会救你。”解老板绷着一张脸,说着玩笑似的话,也不像是玩笑了。
“少……老板,人家猴王有志气,压根就看不上我的。”学徒话不过脑地随口回道。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解泉升感觉自己被拐弯抹角地骂了,他赠予学徒一记爆栗,然后开始点菜。
解老板此人虽然爱骂骂咧咧、偶尔会弹几下脑瓜崩,却从未亏待过那学徒。两人点菜用饭,要的餐食规格一模一样,甚至还给学徒多点了几份饭。
“老板,你看那人,怎么大中午的一个人在喝闷酒啊?”学徒一会好奇地东张西望,一会又侧耳听隔壁桌聊八卦,解泉升没忍住在桌子底下踹了她一脚,“快吃吧你,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望为坐在不远处,用神识仔仔细细搜索了一圈,从头顶的玉冠到内衬再到鞋袜,“那请柬八成在他房——”
突然,她感觉不对。
泛着银光的请柬感觉就在附近……解泉升的脚底有猫腻!所以请柬,其实是被他踩在脚底?
望为用神识又辨认了一下。
确有其事。
看着是个体面人,想不到……望为有些嫌弃地偏过头,却恰巧看见霍逢正坐在另一桌,感觉到了有一会儿了。
只见他孤零零地坐着,桌上摆着一壶酒,一只小酒盏和一碟点酒即赠的花生。
望为突然意识到,方才店小二频频看向她的桌位是怎么回事。她当即起身,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径直走向霍逢身边。
“霍逢如果一直生气,万一后面不配合我玩这场师徒游戏了……”望为知道这一路上肯定不会顺利,好在他还算听话,但是今日她属实没跟上他的脑回路。
对望为而言,那印记就是个身份标识,她的印记在额头面颊处,一旦显露出来就分外显眼,即便如此她也不担心。
只不过,当时的她所向无敌。
莫非霍逢是因为软肋被她发现,觉得自己的处境比较危险?
她平日看起来竟然这般具有威胁么……
就处理事件的优先级而言,“守好力量”定是排在“找回身体”前面的。
没有力量,即便找回身体也没用,充其量就是个空有神身的废物天神,恐怕连回归天界的神劫都渡不过。
偷东西的事放在晚上,她现在还有时间挽回一下霍逢。
此店的座位皆是长型板凳,望为没顾忌太多,挨着霍逢坐的那一侧坐下,位置实在狭窄,她往里挤了挤。
霍逢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听到望为在自己耳旁轻声道“往那边坐坐”,他不知怎的,没反抗两下,就投降似得起身,朝板凳的另一边挪了挪。
望为也如他所料的,又从板凳的另一段丝滑地挪了过去,紧挨在他的身边。
“老板,刚才那姑娘不是坐在另一桌吗?她怎么过去找那个喝闷酒的人了?他俩啥关系?”学徒一边往嘴里塞着大米饭,一边嘟嘟囔囔观察着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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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泉升毫不留情:“再多话就把你送回后山去,以后也别出来了。”学徒听到“后山”两个字,彻底闭嘴了。
“你这是做什么?”霍逢闷声闷气问了一句。
“臭小子,跟谁讲话呢。”望为不轻不重敲了下他的后脑壳,声音平缓下来,“之前,是为师轻佻了。神印之事,对你们这些……神君来说的确很重要,我能知道也绝对是个意外,你别多心。”
她本来想说“你们这些脆弱的小神”,但嘲讽寓意太浓,她换了个委婉的说辞。
听着隔壁桌谈论着什么,一人突然起身道“我自罚三杯”,望为也有模有样,倒了一杯酒,“为师自罚一杯,你可不许闹脾气了。”
望为潇洒仰头一饮而尽,下一刻她感觉嗓子里如燃起火种,热辣滚烫的火苗,“噌”得一下冒了出来。
霍逢没想到她喝了杯酒就咳成这样,他略微一顿,看出她的确不是装的,便抬起手轻轻拍顺着望为的后背。
“师父,酒饮不是凡界特供,天界处处都是饮酒的天神,你这仿佛第一次喝酒?这酒名为六薰春坛,虽比其他春酒凛冽了些,也不应有这么大的反应啊。”
“咳咳……凡事皆有初次。”望为向他连连摆手,殊不知她活的这几千年了,只饮入过天泉之水,再无尝过其他的东西。
她不明白,这种烈性且刺激的东西,究竟为什么要喝进身体里去!
初次?霍逢颇为惊讶,曾经在天曹工作时,有不少同僚还会携酒而来,美其名曰事务繁忙需要排解压力。
师父也在天曹工作,平日里应酬应该不少,却道从未饮过酒。
天界滴酒不沾的神,他还没见过。
望为默默反省,自己从前生活得太封闭了,她知道那些手下妖兽弟子们常聚在一起饮酒食肉,她总是高高在上的端坐在宫殿上座,无喜无悲地凝望着他们。
她倒是不介意大殿内欢腾的氛围,只是从不参与,因为没生出过那些恣情放纵的心思。
尸山血海将她高高托举起来,周遭看不见任何活物,哪有享受生活的闲情雅致呢?
趁着望为放空的时刻,霍逢离开座位问店小二要了杯白水,小二道白水还需请示一下老板,小店分配水量少,平日只卖酒。等他再回到桌位上,看到望为又在杯盏里添酒了。
“等等!那是——”
他想说“我的杯子”,却又想起她也不是第一次用,罢了。
又一回一饮而尽,不过这次,望为神色如常。因为她已经发现,嗓子里火辣冲击之后,便能尝到一丝回甘。
待霍逢过去打开酒壶的盖子,嚯,一壶酒全都被她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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