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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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柏醒来时发现室内早已通亮,狄路不见身影,他正要起身发现全身酸软,喉咙干痒,他伸手探向床头桌的一杯水。

水杯上附着纸条,他借着光看纸条,上边写的:给你请假了,饭在桌上。

严柏转头看向桌上,桌上有馄饨和几个包子,严柏浑身还是有些虚软,他费力用手探了探穴口,一片干爽。

他头埋进枕头内,他看不懂狄路,揍他的时候比谁都狠,偶尔一些照顾的细节却有些诡异又出乎意料,不过他唯一清楚的是如果自己黏着狄路,狄路多半不会动手,偶尔还会照顾他。

如果可以,严柏并不想要这种殊荣。

睁开眼没一会,严柏被开门声惊醒,他抬起头看到狄路阴着一张脸,又看向墙上的钟表,刚好是课间操时间。

狄路推门进去时就看到严柏整个人窝在被子里,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朦胧,他紧绷着脸走过去坐在床上,他不想让严柏看出自己心情很好。

狄路正想给他扶一下被子,便见严柏反射性地抬起胳膊挡住脸,那一瞬间,狄路一晚的好心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狄路想要发火,又不断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严柏看着狄路的脸色,开始慌张,长期的习惯让他以为狄路又要揍他,严柏拉着狄路的袖口讨好:“我想吃饭,我还没有吃饭。”

狄路冷哼一声,走过去摸了馄饨碗的温度,有些低,他拿去生活阿姨那里热了热,又拿回宿舍。

他一手托起严柏的背,在床上支了个桌子,吹了吹勺子中的热气,将馄饨凑近严柏的嘴巴,示意严柏张开嘴。

严柏垂眸,又来了,狄路总这样,洗澡的时候给他搓澡打出澡花再用水冲洗,前一天晚上给狄路口交后,第二天他的衣服鞋子都是狄路给他穿,现在被狄路操后,连饭都不用自己动手吃。

严柏想起自己第一次被狄路狠揍后,回家在自己卧室的床头桌上看到一大罐他喜欢的巧克力,那时候他还在想,狄路会不会有什么苦衷,他甚至选择了原谅狄路。

可是次数多了,他不会再动摇于狄路每一次的贴心,每次的细心照顾都是用浑身的淤青伤痕换来的,狄路的贴心就如同粪便,虽不致死,但令人作呕。

馄饨被吹得不凉不热,严柏开始胡思乱想,想狄路下次什么时候揍他,想狄路下次揍他的理由是什么。

狄路掰开包子蘸了蘸醋递给严柏:“明天国庆放假,你回家吗?”

严柏愣住,对,来到这边一个多月了,也确实到了国庆:“学校放几天?”

“五天。”

严柏不想回去,不想看到别人的指指点点,但他想回去看妈妈:“回去。”

“嗯,我让我妈来接。”狄路吹好馄饨,等严柏嚼完包子。

严柏一天都没去教室,他不想同学注意到他脖子上的一片吻痕,到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时,严柏按狄路的吩咐已经收拾好行李。

两人在校门口等着狄路的妈妈,直到前方街口拐过一辆熟悉的车辆,严柏看着狄路妈妈一脸慌张,又听到狄路抱怨:“你来太迟了。”

狄路妈妈连连道歉:“对不起,妈妈来迟了。”

严柏和狄路妈妈对视后,就见狄路的妈妈一手提起两人的行李,不自在地转过头,。

严柏在后座偷偷看向后视镜,狄路妈妈带着墨镜以及涂的夸张的白色粉底液,与脖子完全两个颜色,严柏想起那些大人总是嘲笑严柏的母亲穿得俗气,打扮得夸张,背后多次议论修养和内涵并不是一日就成。

严柏想起自己初中有一次被狄路狠揍后,一拐一拐地走回家,到家时月亮早已爬上山头,他看到自家门口坐着一位女士,正埋头哭泣。

他走近那位女士,借着月光他才看清楚是狄路妈妈,同他一样被揍得鼻青脸肿。

严柏又想起别墅区大多户主对狄路家的态度,讨厌的其中一个原因是,狄路的爸爸不仅是酒鬼还经常家暴,有时候他在自己的卧室都能听到狄路爸爸的辱骂殴打声,狄路妈妈的惨叫以及哭声。

严柏手撑着下巴看向街道的车流,忍不住想:狄路妈妈和他一样又被揍了吧,脸上的笑容似乎也不自然,所以狄路妈妈那夸张的妆容是用来遮掩脸上的伤口吧。

严柏想起那天晚上,他站在狄路妈妈的旁边,在裤兜里寻了半天,把发皱的纸巾递给狄路妈妈,那天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只知道对方同自己是怯懦的人。

一路顺利,严柏再次同狄路回道了别墅区,严柏在自家门口站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打开门,别墅内只有一个保姆阿姨在做饭,不见其他人的身影。

他直接走上第三层长廊的最终处,他在妈妈的卧室门口站了很久很久才敲门:“妈,我进来了。”

严柏头抵在门上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他捧着雏菊,转动门把走了进去。

他进去时看到阳光投在床上,床头桌的绿色小雏菊早已蔫了,隆起的被子中妈妈背对着他,妈妈戴着毛线帽子,身子骨瘦如柴,不管看多少遍,严柏总要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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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落泪。

严柏永远忘不掉那天发生了什么,在初中快开学时,他回到家中发现家中被砸得稀巴烂,眼中所见一片狼藉,伴随着还有母亲疯狂的尖叫,还有不知所措的保姆,一脸嫌弃的父亲。

后来他从邻居的口中,同学的殴打辱骂中,将整件事拼凑起来,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严柏的母亲,出生于书香门第富贵人家,屡次抓住丈夫多次出轨,自尊和傲气让严柏的母亲难以忍气吞声,闹过很多事情,上门抓奸,肆意宣扬,可是这些都拦不住丈夫一心要出轨的决心,最后严柏的母亲选择了极端的方式处理,却不慎染上艾滋病。

从检查结果出来的那一刻,严柏的母亲性情大变,家中总有尖叫声,哭泣声,摔东西的声音。

那同样也是严柏悲剧的起因,所有人对他避之不及,仿佛他连同他母亲一样有什么传染病,从当面的议论到辱骂,终于在某一个晴空万里的下午演变为殴打。

那是狄路第一次揍他,也是他遭受长达三年的校园暴力的开端,狄路始终扮演的是“英雄”。

他对母亲的情绪很复杂,他有时候无比憎恶母亲,有时候痛惜可怜母亲,又有时候很爱很爱自己的妈妈。

但他最痛恨自己的怯懦心软,无数次想起过去他和妈妈和狄路相处的点点滴滴,无数次原谅妈妈和狄路,无数次深夜回忆着那些温馨的回忆舔舐伤口,试图从里面寻找过去的妈妈,过去的狄路。

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明白,伤害只能化作利刃,不断切割他和妈妈狄路之间的心桥,尤其是他和狄路之间的心桥早已被割断,早已崩塌。

以至于他现在只是麻木地承受着这一切,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他有问过狄路的妈妈:“为什么不逃走呢?”

“面对会很痛苦,逃走也很痛苦,还是想多和儿子待在一起。”

现在想想他对自己的母亲何尝又不是这样。

严柏看着母亲瘦骨嶙峋,母亲自从染上艾滋病,几乎不再和他说话,不再和他接触,他无数次闯进母亲的卧室,被母亲又是尖叫又是大骂的轰出去。

他没能与母亲倾诉自己被伤害,被校园暴力,严柏是有幻想过如果换做以前的妈妈,妈妈会怎么做,会轻轻地用碘伏涂抹伤口,会唱歌哄他第二天不会有坏人欺负他,会化作真正的英雄气势汹汹地替他收拾那些人。

闯的次数多了,母亲不再大骂大叫,只是表情淡漠地看着他,似乎认不出他来。

严柏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要失去母亲了,他查了很多关于艾滋病的相关词条,他查到部分患者表现为神经精神症状:如记忆力减退,精神淡漠,性格改变,头痛癫痫及痴呆等。

最重要的是,能活多久根本说不准。

他从身后轻轻搂着母亲,闻着母亲身上的味道,那让他无比怀念,虽然母亲现在毫无反应,他与母亲说新学校的事,说新学校很好,老师同学都很照顾他,说很多很多事,唯独没有说狄路的事。

他已经放弃和母亲说自己被殴打的事了。

狄路敲严柏家的门时,只有保姆阿姨来开门,他上二楼去严柏的卧室没有寻到人,问保姆才知道严柏在他母亲的卧室,狄路心情复杂。

狄路是知道严柏母亲的一些事,当初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一度很害怕接触严柏的母亲,也害怕接触严柏,害怕传染病传到自己的身上,冲动和恐惧让他选择了用暴力压制严柏,暴力如同毒瘾戒不掉,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甚至现在处理严柏的事,还是会下意识地选择用拳头解决。

哪怕之后自己会懊恼,会后悔,想要对严柏好一点。

狄路见过严柏是怎么和他妈相处的,严柏他妈不是在轰出去严柏,就是不理严柏,他初二就查过艾滋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严柏没有艾滋病。

在初中毕业后,和严柏做完爱后,他又查了很多关于同性肛交,灌肠和清洗很重要,他不会天天和严柏做爱,他并不是那种过分沉溺于性爱的人,但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狄路一直觉得做爱只是两人的生理需求,而陪伴才是最温暖的最根本的需求,他从来没想过严柏会离开他,当严柏去另一所高中时,他尤其愤怒也不为怪。

时隔几个月,严柏的卧室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和他卧室对着的窗户被木板封上,他找了几个锤子,将木板敲碎。

敲碎动静吵到严柏,严柏拍了拍母亲的背,母亲今天也几乎没有什么反应,他回到自己的卧室,站在门口看着狄路闹出很大动静。

“看什么,过来搭把手。”狄路命令。

严柏知道这件事没有任何妥协条件,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帮忙。

“再封窗户揍死你。”

解封完窗户,狄路也不管两人浑身脏兮兮的,搂着严柏爬上了床,狄路无比怀念这里,在这里他度过了初三的每一个夜晚,有香喷喷的被子还有软乎乎的严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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