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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坐在沙发上放空的宋黎抬起头,“没什么。”
回家之后宋黎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傅翌明以为他不喜欢下午的事,柔声道,“生气了?”
“不是那件事……我不会生气的。”宋黎没想到傅翌明会想到下午那件事上,连忙解释道,“我妈妈让我周末回家吃饭。”
傅翌明了然,“怕他们问你工作的事?”
“嗯。上次回家他们就觉得转岗的事太突然,但我很快就要走,也就没多问。这次回家就逃不掉了。”
“把一切都推给邱山就好。”
可只有父母才知道,以宋黎的性格,和他这么多年受父亲影响、对刑侦产生的向往与热爱,只因为邱山的打击就彻底放弃是说不通的。
宋黎不知道要怎么和傅翌明解释——其实傅翌明也不见得会想听这些不重要的事,只是默默点头,“……我要好好想一想。之前买的栗子还没有做,今天想吃蒙布朗吗?现在还不是很晚,可以当宵夜吃掉。”
傅翌明自然没有异议,“想。”
厨房还是之前的样子,被宋黎放在不常用柜子里的烘焙用品没有被动过,之前的罪魁祸首——那条买小了的围裙被洗干净叠放在一旁。
这几天事情太多,居然忘了买围裙的事。宋黎红着脸将它塞到角落里,宁可睡衣被弄脏也绝对不会再穿它了。
一周很快便在忙碌中过去。窗外的街区不断倒退,母校,经常去吃的一家火锅店,圣母教堂,小径书店……宋黎看着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对司机客气地说道,“在前面停车就可以,剩下的路我想自己走过去。”
“好的,宋先生。”司机稳稳将车停下,“回家的时候请给我打电话,我再来接您。”
“谢谢。”
观察四周,没有认识的人。宋黎这才下车,提着水果向家里慢慢走去。
宋黎原本打算坐快轨回家,但傅翌明说“你家那么远,我叫司机送你”,一个电话司机就在楼下候着了。
宋黎很想问傅翌明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家的住址,但这种事情问出口也奇怪得很,倒像是在自作多情。傅翌明是贵族,应该是在档案上看见了熟悉的区名吧。
宋黎家住在万神殿区,是首都区历史最为久远的一片贵族区之一。但是几年前因为区划定位的改变,居住功能被一再弱化,大量企业入驻,所以许多贵族都搬迁到了更宜居的其他区域。
最开始没人相信贵族们会舍得让出这片好地方,但到底还是皇帝陛下的手腕更硬。
今天风大,宋黎走在路上,装着水果的袋子被风刮得猎猎作响。手里提着的“见面礼”其实是有些刺眼的——明明这里就是自己的家,明明才搬出去半个月,竟然就会觉得空着手回来不太合适。
“自己家”就这样变成了“父母的家”。
刷开小区大门和单元门,再刷开家里小小的房门。再熟悉不过的布置和气味让各种各样的顾虑顿时消失,宋黎终于有了久违的、回到家的感觉。
眼眶有些酸涩,宋黎眨眨眼平复下去,大声喊道,“爸,妈,我回来了。”
“听见你开门了。”妈妈擦干手从厨房出来,跟出来的卷毛小狗激动地扑到宋黎脚边,不知道刚踩过什么的湿乎乎的爪子使劲扒着他的腿。
妈妈接过袋子,忍不住唠叨道,“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家里什么都不缺,冰箱都没地方放。”
“路过水果店看见这家的草莓不错,顺手买的。在炖鱼吗?”宋黎将小狗抱起来,撸他的头,“卷卷这么激动,就这么想我呀?”
小狗不会说话,只会拼命蹭他的头,嘤嘤嘤地传达着自己的喜欢。
“你爸炖的。他被同事客套几句就飘了,非要给你也尝尝,但其实做得齁咸,不好吃。来,先吃口妈妈做的虾。”
宋黎乖乖张嘴,“好吃!”
“等会儿吃完饭给卷卷洗个澡,卷卷都二十多天没洗澡了,就等着你回来。”妈妈一下一下地掂着卷卷的小爪子,“以前我们一周多就要洗一次的,对不对呀宝贝?”
宋黎笑了,“卷卷算是赖上我了。”
嘴上笑着答应,心里却说不出的失落。和傅翌明的关系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宋黎很清楚,以后大概率是没有机会经常回家的。
很久没凑在一起,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完了这顿饭。
家里饭菜的味道让宋黎万分怀念。父亲炖的鱼果然很咸,还炖老了,实在算不上好吃,但宋黎还是就着很多米饭呼呼吃光。母亲以为他早上又没吃饭,一边唠叨“再这么下去早晚会出问题”,一边去厨房给他洗刚买回来的水果。
原本以为父母会问很多转岗的事,会问为什么突然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放弃为之努力了这么多年的理想,但二老只是劝他既然决定转行就好好做下去,别给自己太多心理压力。
没有人比父母更了解自己的孩子,孩子也能轻易看透父母的想法。他们显然是
', ' ')('有疑虑的,但最后还是选择让自己的孩子过得轻松一点,开心一点。
如果宋黎要面临的压力来自四面八方,那最起码在家人的方向里,什么不开心的事都不会有。
“军部的待遇比之前好很多,我还涨薪了,挺好的。”宋黎将头埋在碗里,用扒饭掩藏起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好得很,你们不担心就好。”
宋黎从衣柜里拿出被妈妈叠得工工整整的旧睡衣。
这件睡衣穿了有一段时间了,很多地方都起了除不掉的毛球,质感也普普通通——和傅翌明买来的高级面料完全没法比。宋黎换上这件完全属于自己的旧衣服,感受着没那么丝滑的棉布面料带给皮肤的触感,终于找回了久违的、穿着睡衣的自在感觉。
“真舒服啊……”
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这次回家,一方面是看父母和卷卷,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找出和程竣有关的日记。
去书柜最顶部的储物箱里翻出很久以前的老式光屏,宋黎充上电,按照标题逐一检索高中时的视频日记。
宋黎不相信自己会毫无缘由地在傅翌明身上产生既视感,而且不止一次。只要有想法,就一定有迹可循。
真实就被记录在十年前的视频里。
当年和程竣只是一起上学放学的关系,相处的时间也只有几个月,关于他的视频极少。宋黎拿出办案时查监控的态势,一帧一帧去找程竣相貌之外的特征,终于在一个距离很近的背影镜头中,发现他脑后偏下位置的头发里,藏着一个小痣。
哪怕是隐姓埋名更换容貌的人,也极少会注意到这些地方。真是完美的线索,宋黎想,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去确认了。
父母将宋黎送上快轨才回家。宋黎拿着妈妈为“不能吃糖的同事”特意做的点心在下一站下车,司机早已等候多时。
一路上宋黎都在想怎样才能自然地拨开傅翌明脑后的头发、又不会被他察觉到不对,以至于一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人,吓了一跳。
是一个东亚人种的男性omega。黑发黑眸,皮肤偏白,目光是沉静温柔的,却又有一股生人勿扰的清冷。对方看见宋黎从电梯里出来,显然也吃惊得很,目光不住地上下打量。
这种明晃晃的审视让宋黎不太舒服,不过,自己刚才直愣愣地盯着人家看也同样不太妥当就是了。
犹豫了一下,宋黎还是开口问道,“请问您找谁?”
“傅翌明。你是他现在的男朋友吧?”对方露出完美的社交笑容,又忍不住摇头,吐槽道,“他喜欢的类型还真是专一,比小李子喜欢金发超模还专一。”
虽然长相不像,但从特征上看,自己和他确实属于同一个类型。加上这个语气……宋黎知道他和傅翌明的关系了。
宋黎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和情人的前任相处这件事显然大大超出他的社交能力范畴。
不知道他和傅翌明的关系好不好。如果关系不好,自己擅自将人请进屋是不合适的。可就这么在门口等着……也太难顶了。
刚想拿出光屏,傅翌明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思清?不是说明天上班聊吗?”
叫郑思清的男人摊摊手,“情况有变,我爸刚刚告诉我的,等不到明天了。这事不能在电话里说,问你在哪你又不回消息,就过来看看你在不在家。”
“你一向运气很好。”傅翌明在二人的注视下打开门,礼貌地道,“请进。”
郑思清施施然进去了,熟稔地找出拖鞋换上。宋黎还杵在门口,傅翌明有些奇怪,“怎么了?”
宋黎面露难色,“我进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我们要聊的内容涉及机密,你需要避嫌,”傅翌明无奈道,“仅此而已,你在乱想什么。”
“没……那我先回去了。”
和人交往是宋黎的死穴。也不知道郑思清有没有听见刚才这么蠢的对话,宋黎手忙脚乱地换好鞋,兔子一样直直溜回卧室。
军部毫无预兆地要再次大调整,郑思清的消息相当及时。谈完正事,郑思清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不像是你家里推过来的。你们在一间卧室睡?”
傅翌明点头,“是。”
“你睡眠这么轻,稍微动一下床垫都会醒,现在居然也可以和别人一起睡了。”郑思清的神色变得复杂,垂眸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每次……之后,我都会去旁边的卧室。”
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落,傅翌明安慰道,“是你照顾我。”
郑思清了然地摇头,目光不由看向卧室的方向。有一个不善言辞的、更加幸运的继任者躲在那道门后,浑然不知地享用着一切看似寻常的偏爱。
“他都不知道这些吧。”
叹息一般的低喃飘散在空气中,倒更像是自言自语。深吸一口气,郑思清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很喜欢他?”
傅翌明沉默许久,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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