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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害怕。”
一丝天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交叠着的两副身体上。宋黎顺着这唯一的一道光看向窗外,卧室里响起一声喘息未平的低语。
“别怕,伤口没有事。”傅翌明将依旧滚烫的肉棒拔出来,亲吻着宋黎的额头,安慰道,“我们去清洗吧。”
激烈的情事在客厅划破了一道口子,压抑已久的肉欲喷涌而出,蔓延到理石铺贴的墙壁,每天走过无数次的地板,还有卧室那扇硌人的木门,最后全部倾泻到了床上。
将对方的一切都要过来,再毫无保留地交出自己的全部。被折腾惨了的身体拼命发出警告,这场酣畅淋漓的性爱持续了小半晚,被迫以已经无法忽视的阵阵疼痛结束。
宋黎更用力地抱住傅翌明,缩到他的怀里,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闻不到信息素,可鼻息间依旧充斥着属于傅翌明身体的味道。
被填满会得到满足,被他玩弄身体会舒服得大叫,会在厮磨的肉欲中感受到无休无止的欢愉。身体会变成什么样早已无所谓了,宋黎不在意左臂的疼痛,他真正害怕的是,只是这样拥抱着,就会对他的身体产生最自然不过的欲望,会被他温柔的几句安抚就撩拨得心神荡漾。
这是……喜欢。
感性不得不承认好像确实喜欢上了他,可理智又对这种危险的情愫感到害怕。
每次做完之后,情欲的余韵散去,宋黎都会迅速抽离出来,极少像现在这样主动腻在一起。傅翌明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宋黎的头发,以为他不想去清洗,温言劝道,“听话,会肚子痛的。”
宋黎还是摇了摇头。
后穴其实黏腻得很,平躺在床上也能感觉到有精液正在流出来。可身体还未彻底痊愈,宋黎累得眼皮打架,一点都不想动,也没有听见傅翌明后来又说了什么,在他怀里静静地睡着了。
傅翌明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等他彻底睡熟,才将人抱到浴室。
今天做得确实有些过。衣领盖不住的地方,还有手腕,都被留下了层层叠叠的情欲痕迹,乳头被含得红肿不堪,后颈腺体的位置更是一塌糊涂。等傅翌明将宋黎仔仔细细清理干净,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五点了。
和几个月前相比,宋黎不再耻于这段关系,甚至也会产生一丝恍惚的感情。遥不可及的人此刻正在怀中睡得香甜,傅翌明轻轻将头埋进他的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极淡的、属于一个beta的味道。
他终于得偿所愿。
只要宋黎永远都无法见到“程竣的母亲”、无法确认真的有人能在全身植皮的情况下存活,只要可以像现在这样一直在谎言与压制之中生活下去,就足够了。
明知这条路会彻底埋葬宋黎的真心,傅翌明也不会后悔。除了将人牢牢绑在身边,宋黎没有任何可能会选择自己——当年,他会去参加那次实习,只是因为想离暗恋的学姐更近一点而已。
一具血红脓肿、已经彻底看不出人形的身体被搬运到无菌病房里,腐臭的味道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开来。四周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有人甚至忍不住想要干呕。
这幅模样比任何一个烧伤病人都要可怕,一个离得远一些的年轻声音嘟囔道,“真的不是大体老师吗……”
“当着患者的面说什么呢,没礼貌!”医生忍不住训斥了一句,随即解释道,“这位患者从敌国实验室里被救出来,对方在他身上做了很多种实验性的植皮手术。他从爆炸中幸存,身体内部应该也被用过一些药物,情况相当复杂。我们先观察几天,每两个小时记录一次情况。”
“这……”助理医师有些迟疑,“现在患者这么多,连来我们组实习的学生都忙得团团转,两个小时是不是太频繁了?”
“不能再久了,想办法从其他组叫人帮忙。走吧,接着看下一个……”
这就是程竣听见的最后的声音了。
他是一个比尸体更像尸体的病人。不能动弹,不能发出声音,视力也不太好,只有微弱的呼吸和散发出的难闻味道才能证明他还活着。忙得脚不沾地的医生们匆匆进来记录数据,又匆匆离开,好像没有人把他当成“人”,没有一个人肯关心他、可怜他,和他说上哪怕一句话。
也对,程竣想,谁会和一个形容可怖的、给不了回应的活尸体说话呢?只是看着都会恶心。
几天之后,医生下了结论。他的身体在以极慢的速度进行自我修复,在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不建议强行干预。
于是,连每两个小时进门记录的医生都不再有了。他的病床上被安装了全套的生命监控系统,只有在数值出现问题时,才会有医生过来看他。
这间病房彻底变成了一个被忘记的地方。
每天只有从小窗户里照进室内的光是流动的,正在工作的仪器是有生命的。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唯一庆幸的是,瓦维特帝国经济水平落后,还做不到全国范围的自动护理,每天还会有一个护工来更换排污袋和补体剂。
', ' ')('无菌病房不可以引入外部空气,这间房间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这个人每次都用最快的速度换好两个袋子,然后立即步履匆忙地离开。
每次这个人来的时候,程竣就会在心里默默地叫喊着,和我说说话吧。
——不和我说话也可以,让我听见一些声音吧。
——我还活着。
——为什么不说这个房间味道难闻?为什么不觉得我像一具尸体?哪怕是抱怨也好,咒骂也好,说话啊!
——求求你,我还活着。和我说说话吧。
程竣试图伤害自己来引起医生的注意,可他连眼球都不能转动。他很“健康”,情绪上的波动并不会影响到他的身体状况。
所以,程竣全部的情绪,都只能倾注在那唯一一个会出现在这间病房的护工身上。最开始是欢喜的期待,再之后是求而不得的、疯狂的咒骂,到了最后,程竣已经连幻想都不会再有了。
不会死,也不会有人来的。
谁会想进来这个恶臭的、放置着一具丑陋尸体的病房呢?这么污浊可怖的地方,连神明都不愿意存在。
在大多数崩溃的、心如死灰的时间里,程竣只能漫无目的地思考。他想起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时最初的记忆,小时候天马行空的梦想,想起妈妈,想起那个生死未卜的十人小队,和每一张在他面前死去的面孔。他开始幻想,幻想明天一睁开眼就可以动弹,想象着离开这里后要一件一件去做完的事,甚至无数次想要让自己回到那个痛不欲生的人体实验室。
一切美好的回忆和想象都会被他拿出来反复咀嚼、再像避之不及的晦气物件一样抛弃。他每天都想大声喊叫,想要哭,想要得到哪怕一丁点的注意,想逃离这个绝望的地方,可他到底还是被困在了潜水钟里,一点一点沉到了全然黑暗的海底。
连时间都漫长到失去意义。
在这种度日如年的地狱里,程竣数着护工开门关门的次数,数了42次。
等到第43次的时候,开门的声音变重了,脚步声却放得很轻。不是一个人。程竣的心跳抑制不住地变快,却又不敢产生任何不该有的期待。
新护工的脚步声移动到床尾,属于年轻男孩的声音落在程竣耳中,“……咦,病历卡怎么是空的?那我先叫您‘先生’吧。”
一个年轻人贸然闯入这片被神明遗忘的地方。他既不悲悯,也无意救赎,可他的存在本身,就成为了新的神明。
新的护工更换好排污袋和补体剂,在无菌床周围转了几圈,最后好像蹲在地上不动弹了。程竣几乎是贪婪地关注着他的所有动静,听见他自言自语地嘟囔道,“还是等几分钟再走吧,万一安装得不对呢。”
“这位先生您别担心,我受过培训的,只是您这里的管线很多,比较特殊……啊,叫您先生合适吗?”
——合适,我的确是男性。
可哪怕再想,病床上的人也没有办法回答。
也许是害怕伤害到患者的自尊心,小护工连忙补充道,“我把您的病历卡补上吧,这样就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了。明天我会再来的。晚安!”
程竣听着病房门关上的声音,在心里郑重地回答道,晚安。
终于……终于有人肯和我说一句话了。
残破不堪的身体像漏了气的风箱一样上下起伏,竟然流出了一滴泪来。
小护工第二天再来的时候,程竣的面部出现了一道泪痕一样的细长溃烂。伤势并不严重,护士过来涂了一些药,嘱咐他恢复期的皮肤相当脆弱,一定要控制好情绪。
如果是在几天之前,程竣会为可以流泪这件事开心到发狂。可现在,他已经不需要用伤害自己这种方式来获得注意了。
承诺的病历卡终究没有补上,可这个年轻的护工自从了解到程竣的情况后,每天都会主动抽出一点时间来陪陪他。
前方战事焦灼,每个人的工作量都很大,因此他每次只能停留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程竣的每一天便只有这短暂的十分钟是鲜活的,其他时候不过是为了等待这十分钟而存在。
从睁眼的那一刻起,就期待着想要见到他;等他走后,便会陷入更加漫长的期待。
小护工大多数时间会给程竣读新闻,有时也会讲自己最近听到的笑话。如果实在没有时间,就会把正在播放音乐的光屏留在病房,等做完其他的事再来取回去。
一个善良又温柔、很会照顾人、会小心翼翼地照顾着病人情绪的小护工,就这样变成了程竣的全部。
他不再是“那个病人”。
他有了新的名字,有了每天都会过来和他说话的人。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知道每天都在发生什么事,甚至每天都可以闻到小护工特意带过来的新鲜味道——消过毒的桔皮和楼下摘来的桂花。
这个年轻的护工不会嫌弃病房里那股永远都除不掉的腐臭味,也不会因为得不到回应而失去耐心。程竣几近贪婪地享受着他所给予的馈赠,贪婪到甚至产生了新的期待。
想要看到他
', ' ')(',想知道他的名字。
想靠近他。
如果他不再负责这个病房——只是想到这种可能,程竣就绝望到难以呼吸。
“我等下要去录入信息,今天只能读这些了。”小护工愧疚地道,“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事情特别多。晚上如果有时间,我再来找你聊聊天吧。”
虽然说的是“如果”,但程竣知道,哪怕等他忙完已经很晚了,他也一定会来。
他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到了晚上,他果然来了。继续读完白天的新闻,小护工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床边叹了口气,疲惫地道,“……其实我不是医科生,我是学刑侦的。”
夜深人静,正是人最脆弱的时候。小护工又叹了口气,忍不住向一个完美的倾听者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这附近的病房原本是一个护工大姐负责,但我硬是把这件事揽在了自己身上。我这么做……其实只是想离学姐更近一点。她就在这个楼层。”
“我暗恋她有一段时间了,知道她要来这边实习,头脑一热就跟着来了。可我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又比她小好几岁,无论怎么样在她面前表现,她对我都没那个意思。”
“我没戏了吧。”
小护工苦笑着道,“虽然你没得选,但还是谢谢你听我说完这些丧气的事情。”
夜半安静的病房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小护工抽了抽鼻子,收拾好东西,和没有任何反应的病人道了句晚安,便离开了。
程竣说不出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
身为一个人格健全的人,他会为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感到惋惜。可作为最最需要他的病人,又会在心底肆无忌惮地产生最阴暗的窃喜。
贪婪的心思逐渐失控了。
新闻,音乐,味道,也许是因为得到的太多,慢慢都变成了不重要的东西。而肯在潜水钟旁停驻片刻的那只蝴蝶——真正重要得无以复加的那个人,只是过来实习的学生,注定不会停留太久。
他的神明,他的一切,很快就要离开了。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程竣在注定会失去他的不安中,几近疯狂地汲取着他的每一丝存在。
“我的实习今天就结束啦。”
小护工将一件东西放在床头,温柔地道,“不用担心,我把自己以前的旧光屏留在这里了。我拜托一位会编程的朋友做了一个很简单的小软件,每天可以在固定的时间给你播放音乐和新闻。只要光屏一直充着电,你就不会太无聊的。”
——我不需要这些,我只希望你还在。
“这应该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当护工了,希望我真的有照顾好你。”
——别走。
“我去问了医生,医生说你的情况还可以。只要保持好心情、慢慢自我修复,一定没问题的。”
——求求你,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对啦,认识了这么久,居然一直没有说过我叫什么。”小护工笑了笑,将自己的照片举到程竣面前,郑重地自我介绍道,“我叫宋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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