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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画出了建筑图。
有人制造了显微镜。
有人提示了一个又一个化学反应。
有人在人体解剖基础上建构真正的医学。
总有这些人出现,如进化中的趋势,向着各种方向伸展。如果某些方向的环境太严酷,就只好被毁灭,剩下适合的生命。
如果科学、医学、法学、逻辑一项项被毁灭,就只剩下杀戮、抱团、极权、与奴役。
但恰好,就这么巧,有这么个人,他经历了重重杀戮,还是活下来了;他不能跟任何人亲近,更别说抱团;他掌握着一种最珍贵的资源,却没有任何权力;他不能奴役于,也不愿奴役,什么人。
而他恰好对于科学医学法学逻辑都了解那么一点点。
像火光,他一点点的撞见、和点燃了那些可能性。
于是有些人设计出了更美观和坚固的建筑,而且可以比较容易的复制;有人发现了更细微的生物,而且不需要法术就可以复制此过程;有人解释和预测了事物的变化,同样不需要咒语就可以复制此过程;有人则剖析了肉体结构,还是不需要法术就可以复制此过程。
科学与巫术的不同之处在于,它允许被证伪,它不怕错误,错误让它改正,而一旦它找出了正确的准则,那就可以重复适用。万有引力不管是男人用、女人用、贵族用、贱民用,都是一样的,你泼了屎尿、你抹了圣灰,它全都一样。
这些人进入了朝堂。
因为他们掌握的知识真的有用,社会真的需要他们。当权者不能脱离社会,那么当权者也需要。
而且他们不仅仅是工匠了。他们有了文化。
这是一种全新的文化,只承认证据、逻辑,不怕认真、也不怕认错。拉帮结派的人先是错愕,后来又感觉,有这么一种磕道理讲真实的人在,也有好处,至少比敌人好。
就算你真的生气了,也不方便杀了他们。因为不像领导、皇帝、文学家,你杀了一批,回头需要了再提溜一批,也就顶替上去了。哪怕是画家文学家,你捏着鼻子非说喜欢这个不喜欢那个,这个真好啊,久而久之这个也就好了。儿童简笔画可以比最后的晚餐好,就是好来就是好。唱一万遍,俨然真的好。
可是这条船你开不快,它就是开不快。你把研究蒸气机的瓦特杀了,派郭沫若去唱一百次“判宣孔二有余辜”,蒸汽它推不动船还是推不动。没有办法。这种时候的科研派,就不便杀。
问题在于有的科学,它不直接对人类的生活起推动作用。譬如你病了,是癌,但你街上的中医非说那是阴虚阳邪。哦对了,你的七大姑八大舅都证明被他治好了。嗯,因为没治好的六大姨八大叔都已经死了。所以总之,你知道是癌,但你治不好。中医把动植物石头一起熬的那锅汤,你暂时也没法证明它不能起作用;或者如果起作用的话、是哪个成分起作用;或者这大杂烩的混合里哪些成分不但不起作用还可能有危险,最好剔除。
正在起步的基础科学的困境在于,它很难立刻直接用你眼睛看得到的明显方式对你有用。
而这一国人是如此急功近利而暴力的,他们觉得用不着你,又看你不顺眼,很可能就把你杀了。
于是新兴的科学派人开始保护他们之间的基础科学学者,实用学者用联姻的方式将基础学者纳入自己的家族。另外,基础学者也尽量挖掘一些简单实用的技能,譬如医学上,你不能治癌,但你从解剖中得知了神经、肌肉、骨胳的走向,于是你可以研究出怎么酷刑让人更痛苦、或者怎么简单的让人永远致残,献给锦衣卫——那是为了监视与摧残与恐吓而成立的机构——那么至少你也是有用的了。
这些越来越有用得心应手的新兴科学派,推荐了夜加入仕。
头一次,夜加掌握了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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