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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这个主人愿意为他送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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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氏的增援根据裴炀手表上的定位器找到他们的时候,江易安就抱着裴炀坐在路边,在他身边不远处,放冷枪的杀手死状凄惨地倒在一旁,再远点的地方,冲出护栏的SUV爆炸烧出了一片熊熊大火,他们逆着火光了无生气地紧挨着彼此,像是一场浩劫后的家破人亡。

救护和消防都是江易安打电话叫的,几乎跟闻讯赶来的裴氏旁支同时抵达,带人过来的是裴炀的一个堂叔,下车看见裴炀胸口开了个血洞生死不明的样子,差点没吓得直接背过气去。

谁都知道,裴三儿是裴老爷子的眼珠子,也是即将继任裴家下任家主的裴铖的宝贝疙瘩。

他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人伏击,闹成这个样子,别说主家那边追不追究,单说堂叔自己——他过年过节去本家问候,也算是看着裴炀长这么大的长辈,自己家孩子如今奄奄一息,他要能咽下这口气,都配不上头顶上这个姓儿!

堂叔带人接手了之后的事情,调查善后追责,所有的事情江易安都没参与,他跟着裴炀上救护车,瞪着眼睛守在手术室,几个小时以后,裴铖从岭南赶来,看见手术室大门上那还没熄灭的手术灯,劈手给了木然跪下的江易安一巴掌,抬脚直接把他踹了出去。

江易安手臂的伤刚包扎好,胳膊倏地撞在墙上,伤口立刻又裂开,他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瘫在地上没有起来,赤红的眸子紧紧盯着胳膊上的绷带,殷红在纱布上洇开的时候,他倏地又想起来裴炀毛衣被血浸透的样子,茫然地眨眨眼,忽然捂住脸,无声痛哭。

裴铖一言不发,看都没再看江易安一眼,他从岭南带过来的几名医生雷厉风行地进了手术室,大门再度被关上,从来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裴大少,如今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凳上看着那冷冰冰的“手术中”头皮发麻,像头被拔了牙的老虎,狂怒而挫败。

影视城所在的位置在肃川,属于源江以北,“南裴北叶”自祖辈以来就以源江划分,源江以南姓裴,源江以北,则是叶家的地盘。

裴家再怎么有权势,那也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堂叔长年以往在叶家的势力范围下讨生活,能量有限,能做的事情自然也有限,如今有裴铖到了肃川亲自坐镇,很多事就变得更容易了一些。

长久以来形成的平衡没人愿意打破,裴老爷子嫡亲的儿子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了事,叶家怎么也要给个交代,天还没亮,北边叶三少的亲信就带着一摞取证和调查结果,亲自到了医院。

叶家给裴铖的资料分了两部分,最主要的一部分是用无可辩驳的证据证实了裴炀遇袭与叶家没关系,另一部分则是裴炀江易安逃亡路上的监控拍到的画面。

“至于伏击三少的人,他们早有准备,所有线索都已经在动手前就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裴铖面前,叶三少的心腹手下客气地致歉,有理有据地分析,末了又诚意十足地承诺,“不过,三少在北边出了这事儿,显然对方是准备让叶家来接这盆脏水的,我家主人说,于情于理,他都会把事情查明白,给大少一个交代。”

“不必了。”裴铖八方不动地坐着,淡淡地扫过眼前进退得体的人,他明明急得心急火燎,恨不得踹开手术室的大门,亲自进去看看裴炀现在到底什么样,但此刻却维持着冷淡理智的假象,跟对方谈条件,“我们相信裴炀遇袭这件事跟叶氏无关,但出事的毕竟是我弟弟,这口气我咽不下,不可能善了,哪怕是叶家的地盘上,我也必然会追查到底,冒犯之处,还请你家主子能行个方便。”

叶少东自从把陆俨追到手,土匪的性子如今收敛了不少,心腹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底线说清楚了,底线之上,裴铖想怎么样都可以开绿灯行方便,因此心腹也没犹豫,直接代表叶三应了下来,“可以,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您尽管开口。”

裴铖矜持地点头,对方办完了事情也不多留,说了几句客道话就走了,剩下走廊里一大堆裴铖的手下,连带着过来等手术消息的堂叔一起,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兀自翻资料的裴铖,谁也没敢再说话。

半晌后,裴铖脸色晦暗不明地将叶家送来的东西放在了一旁,朝角落里的江易安勾了勾手,“你过来。”

易安从裴铖过来就一直跪着,闻言踉跄着站起来,走到裴铖身边又再度屈膝,跟裴铖找他给林疏打RZ07那次不同,如今他已经是个实打实的戴罪之身,因而也就守了罪奴对家主的礼,他慢慢俯身,在裴家的继承人面前规规矩矩地以额触地,用哑得不像话的嗓子,沙沙地喊了一声,“大少。”

裴铖没叫他起来,声音冷得像是结了冰,“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江易安明白过来,这是要看他的供词跟叶家送来的调查结果能不能对得上。

裴铖踹的那一脚半点情面没留,江易安腹部到了现在还疼得厉害,但是裴铖没叫起,他也只能默默忍下这份儿实在算不得什么的痛楚,在继承人脚下蜷缩着回话。

他把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裴铖此刻的情绪已经沉下去,刀削斧刻般棱角锋利的脸上无悲无喜,只高高在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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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着声音,冷漠疏离地问他:“带着裴炀出这么远的门儿,走陌生的山道夜路,车不是自己的车,保镖一个人不带——江易安,你哪来的这么大胆子?”

跪伏着的易安闭上眼睛,辩无可辩。

他不是自大狂妄的人,更担不起裴炀出事的责任,出发前他不可能不向裴炀建议多带点保镖同行,但主人在上,裴炀说“不”,他没办法抗命。

但是现在他也后悔,如果当时自己不是这么听之任之,如果自己能坚持一点强硬一点,哪怕只是在车上准备得稍微充分一点……事情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裴铖问责没错,都怪他疏忽,都怪他……没真的把裴炀放在心上当回事儿。

他让自己像个机器一样运转,所有程序都在规矩规定的预设范围内,绝不肯跟裴炀有任何主仆之外的情分。他在本能上遵从一切规则,心甘情愿地当一只忠心的狗,可在感情上,他不可能没有怨怼。他也是人,向往自由渴望尊重是本能,可裴氏剥夺了他的一切,训练营从小到大一复一日的潜移默化,给他的灵魂套上了这辈子都摘不掉的锁链,而锁链的那一头,注定牵在裴炀手里。

他什么都没有,只想留下自己那微不足道的感情,不与任何人分享。

后背依旧在隐隐作痛的鞭伤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应该怎么做。他以为自己可以,可裴炀为他挡枪,在手术室里已经抢救了超过六个小时。

原来他以为的那个高高在上玩弄一切的主人,每一次试探和表白都让他装傻充愣不住往外推的那个人,愿意替他挡枪,为他送命。

他这辈子,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了。

可惜明白得太晚了,从裴炀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这辈子,他再不会有站在裴炀身边的机会了。

眼泪不住地落到医院走廊冰凉的地砖上,江易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裴铖看着他身上斑驳的血迹,知道那已经凝固的鲜红,有些来自于他自己,但更多的是来自于裴炀。

其实裴铖也在后悔,后悔当初裴炀隐姓埋名跑去追这个人却被拒绝后,他眼看着弟弟受了情殇黯然消沉的日子里,为什么没直接下令训练营去“销毁”这个人。

如果当时他果断一点直接做了,现在他弟弟就不会躺在手术室里生死不知。

裴铖恨江易安恨得牙痒痒,但在手术室外的这几个小时熬干了他本来就没有多少的冲动,暴虐的情绪藏在平静的外表下,让他本就逼仄的气场越发的阴沉瘆人。

医院站满人的走廊里静得可怕,连呼吸都被放得极轻,甚至裴铖带来的手下们都维持着标枪似的站姿没人敢动,直到长久的沉默后,裴铖眼睛也不眨地对旁边勾勾手指,对手下说道:“带走吧。”

事情闹成这个地步,不需要问责,也用不着说怎么发落了,所有人都知道江易安该被如何处置。

两名手下沉默地上前,要拉起江易安带走,可出人意料地……这个一直逆来顺受沉默驯顺的人,竟然反抗了。

没人会在乎他胳膊上那跟裴炀比起来微不足道的伤,两条手臂被反拧着架起来的时候,听命上前要把他带走的人却没拉动他。

“大少,”胳膊上的伤第二次迸裂流血,他自己也不在乎,他抵抗着两个人拉扯的力量,被拽得跪都跪不稳,可是却仍旧用尽全身的力气维持了这个驯服的跪姿,“我认罚,什么处置我都认,但是求你——至少让我看见裴炀从手术室出来。”

“裴炀……”这个名字像是在裴铖的舌尖上轻轻打了个转,江易安甚至从里面听出了一点品评的、遗憾的味道。

情急之下就这么将主人的名讳当众叫了出来,江易安以为自己至少要挨上几巴掌,可是裴铖却没动。男人连手指都没再抬一下,仿佛多碰一下都脏了手似的,仍旧高高在上地坐着,带着一点怜悯的轻视,“裴炀追着你想让你这么叫他的时候,你一口一个‘不敢’地拒绝他。现在他出事了,你这一嗓子,又叫给谁听呢?”

江易安错愕地瞪着眼睛,被怼的哑口无言。

裴铖扫了一眼因为他说话而停下拉扯动作的手下,面沉如水,“你们是准备等着留他一起吃个饭吗?”

裴铖突如其来的刻薄让手下人吓了一跳,再不敢耽搁,当即对江易安下了死手,但让人想不到的是,江易安居然仍旧梗着脖子不肯动。

谁都没声音,双方的拉扯在走廊里成了一场凌厉而诡异的默剧,江易安连胳膊上的绷带都被扯开了,血顺着手臂往下淌,他也不还手,只是固执地看着手术室的大门,拼命抵抗着裴铖手下的拖拽,等耗到后来力气用尽的时候,他被手下们拽着手臂在走廊里拖行,看着越来越远的手术室,泪如雨下。

他知道自己回不来了。

他想见裴炀最后一眼。

手术室的灯忽然熄灭,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将注意力放在了紧闭的大门上,裴铖浑身寒毛倒立地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连挣扎的江易安和裴铖的手下也暂时停下了拉扯与抵抗。

裴炀被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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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周围架着氧气和各种重症监护设备,裴铖扑过去询问什么,被他从岭南一起带过来的主刀医生拽下口罩,长出口气,安抚地笑着点了点头。

距离太远,江易安已经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了,但是从众多的反应里能猜出来,裴炀至少还活着。

像是头濒死的困兽忽然被激出了超越本能的血性,他猛地睁开桎梏朝裴炀跑过去,可强弩之末的身体并没有给他带来更多的奇迹,裴铖的手下追上来,凶悍地将他扑倒,恼羞成怒地直接把他按在地上卸掉了他的两条胳膊。

手臂关节被错开的疼江易安都没感觉到,却在第二次被拖走的时候,感受到了濒死的绝望。

裴炀的病床被推往与他相反的方向,他用头撞开拉扯他的人,又在试图狂奔向裴炀的过程中被人拦腰踹倒,他追裴炀追得头破血流,可彼此间越来越远的距离却不可逾越。

“裴炀……”他已经是个必死无疑的弃子了,没人会在乎他以怎样的状态被押回本家刑堂,裴铖的手下恼羞成怒,在江易安第四次试图逃脱的时候,再次动手,又将他脚踝的环节生生错开。

他终于失去了再跑向裴炀的能力,也失去了再最后见他一面的资格。

哪怕他们近在咫尺。

“裴炀……裴炀!!!”江易安肝胆俱裂,撕心裂肺的叫声里,喉咙一甜,直接咳出血来,他知道裴炀一定还没醒,所以不会给他任何回应,可仍旧为了这一次的诀别而声嘶力竭。

可他不知道,在他一次次近乎凄厉的叫着裴炀名字的时候,病床上那个陷入深度昏迷,还有48小时危险期要熬的青年,手指竟然在无意识中微微抽动了一下,睫毛似所觉地微弱颤了颤。

羽翎一样,充满眷恋,也充满不安。

推着车始终注意裴炀状况的裴铖见了,心疼地握住弟弟的手,抬手轻轻遮住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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