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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赤鸦把秋淮拎走之后,叶夏云硬生生在凡间等了大半年,好在安明晦也在凡间,而且赤鸦在盯着天庭那边,让他得以拉着安明晦作陪到处去玩。
手里上下抛着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野果,叶夏云偏头看向身边的人,随口感慨:“啊……总感觉现在这种情节有点微妙,有没有一点那种交换伴侣的ntr感?”
如果这个世界也制作成剧集播出的话,两位剪辑师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大概能哭一天——安明晦非常不合时宜地想到。
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就感觉到衣袖中传来一阵嗡鸣,于是不由得蹙眉,轻声提醒:“秋淮仙长要过来了,我得先离开了。”
的确有点突然,不过这样的突发情况本就在预料之中,所以叶夏云只眨了眨眼睛,适应良好地说:“好吧,那回头再见?”
“嗯,”说是要走,但操心惯了的安先生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不要担心,我盯着赤鸦设置好了,也检查过了,不会疼的,也不会真的出事。”
真像个贤妻良母,这不是ntr感更重了吗。
他诚恳地说:“放心吧,我没害怕。”
安明晦走后,叶夏云也没做什么,这地方是一处罕有人烟的深山,他们两个来野炊玩的,这地点就很不错,没必要换了。
于是他挑了一个还算结实的树枝坐了上去,几口啃完了手上的野果,然后又拿了一个之前秋淮给的仙桃出来继续啃。
这桃子是真的不错,临死前再吃几个,回去那边之后也想办法带过去点。
狐妖坐在树上,啃了一地的果核,才终于等到来杀他的仙人。
他抬手放飞落到手腕上的鸟儿时,便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几丈远处的地面上。
出现得悄无声息,没有一点与其来头匹配的排场,的却是秋淮的风格。
叶夏云坐在树上,笑眯眯地看了看双眼被黑缎蒙住的仙人,开口时刻意改变了声线,还故意用了略显矫揉造作的语调:“郎君好狠的心,昔日你我恩爱无比,今日却要来取我性命?”
他知道一般迷惑人心的狐狸精大多数是勾引别人来上自己的,他可以靠一些主观努力来配合这个人设。
秋淮站在原地,放弃视觉并没有给他的行动造成任何不便,但在听到叶夏云那拿腔捏调的话之后倒是不由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会喜欢这种类型。
气质凛然的天尊略微仰头,仿佛在透过那条黑缎注视着树上的狐妖一般。
少顷,秋淮平静地开口道:“我要取走你身上的灵种。”
“从仙长离开的那一刻起,我便猜到如此了。”说着,他抬手抽出两把折扇,在身前摆出防御的姿态,“仙长可知,灵种一旦离体,小狐便是必死无疑?”
秋淮点点头,再开口时也仍听不出丝毫波澜:“你理当恨我,但我不会罢手。”
叶夏云低头看着树下的神仙,莫名地露出一个有些开心的笑容。
果然,他对秋淮,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在剥离了所有的情爱与歉疚之后,这个人就是这样,铁石心肠,对任何生灵都不会有半分心软,人命对于他而言,真正是可以拿到天平上称量估价的东西。
轻笑一声,坐在树枝上的狐妖单手开扇,反手在树干上一拍,整个人须臾间便借力飞出几十米之外,身上不知何人所赠的护体灵印也随之激活。
他想逃走。
秋淮飞身而起,紧随其后,偏头避开迎面刺来的银针,神识紧紧地锁定着前方的狐妖。
他目不能视,耳边却能清楚地听见狐妖阴柔的声音被风送来:“仙长,你我曾同床共枕,耳鬓厮磨,却从不曾一试身手,今日可算是了却了一桩遗憾?”
话音落下,狐妖周身灵力暴涨,一柄从扇骨中伸出尖刺的折扇如利刃一般被他抛向秋淮,极速旋转之中又射出细密如暴雨的毒针。
秋淮旋身绕开折扇,用灵力震开毒针,随后凌空一踏,他与狐妖之间的距离立刻缩短了不少。
而那狐妖竟也没有继续逃走,而是主动拉近了距离,一手接住飞回的白扇,另一手则握着另一柄黑扇堪堪擦过秋淮的喉咙。
这狐妖的实力出乎秋淮预料,对方身手不俗,招数极为灵活多变,九条狐尾也如长鞭一般配合着,攻势如暴雨不绝,即使是秋淮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即便如今视觉被封,他也仍是在头脑中勾勒出了对方的身影,狐妖应当容貌不俗,如今以扇为刀,以尾为鞭,于半空中与他缠斗的身姿应当也十分惊艳。
一缕花香随着打斗中激起的流风被送入秋淮的鼻间。
那道如刀锋般锐利的身形猛地一顿。
叶夏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不由得眯了眯眼,不悦地咋舌,抬手便将折扇上的刀锋刺向仙人的咽喉,逼得对方不得不猛地闪身退开。
被他突然变得格外凌厉的攻势唤回神,秋淮立刻凝神静气,摒除脑中突然出现的无端
', ' ')('杂念,反手袭上狐妖的心口——那是他周身灵力最活跃的地方。
那浑厚的护体灵印不知为何,在秋淮的指尖触及的瞬间便如冰雪般消融殆尽。
而那狐妖却不知是措手不及或是惊慌之中失手,竟没有躲开这致命的一击,甚至微微倾斜过身子,让秋淮的手直直地刺入了心口。
这个角度,让秋淮毫无偏差地抓住了狐妖的心脏——入手没有血肉应有的滑腻触感,反而像是握住了一团鼓动着的温热绸缎,若再仔细感受,很容易便能意识到握在手中的是一朵花。
此时此刻,他应该当机立断,将那朵花从狐妖的胸膛中扯出。
——不对。
头脑中像是有一个声音,又像是仅仅只是一道虚无缥缈的杂念,在疯狂地警告他,警告他立刻罢手。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秋淮从未体会过这般感觉,一时间理不清思绪,但却下意识地想要松开自己的手,不再紧握那脆弱的花苞。
然而叶夏云的动作却比他更快,只见他抬手握住秋淮的手臂,在对方有所反应之前,便主动后退半步,撕裂了花苞那脆弱的茎脉。
紧接着,秋淮便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地扯掉了自己眼前的黑缎。
郁郁葱葱的森林、染血的白衣、狐妖惨淡的笑容,这一切猝不及防地尽数呈现在了眼前。
秋淮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一切,似乎一瞬间有太多的东西涌入那被迷雾笼罩的头脑,以至于他一时间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他几乎完全不能理解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仙长,”叶夏云的嘴角溢出鲜血,面上却带着笑,是秋淮见过的、最为开怀的一次笑,“以前,我除了这条命,几乎什么都被你夺走过。满心情愫、英雄美梦、多年故友、至亲至爱……都是我宁愿用这条命去换回来的东西。”
秋淮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现在你终于把这条命拿去了,也算是了却一桩憾事。”
狐妖咳出一口鲜血,跟衣服上的大片血迹相比不值一提,但却像是让秋淮突然吓得回了神。
“阿叶……阿叶……”仙神的声音颤抖到几乎听不清,他似乎仍然没能找回自己的言语,但身体却比迟钝的头脑更早明白了什么,泪水模糊了视线,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下,“不……不对……我……”
“没什么、咳咳、不对的……”叶夏云的手仍然抓着秋淮捏着自己“心脏”的那只手臂,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也愈发苍白惨淡,“你要好好记住此时此刻的感觉,不管是眼睛、耳朵、鼻子还是这只手,要记得它们给你的所有感觉。”
“——这是你为了苍生亲手杀死我的感觉。”
这句话中的某个字眼似乎彻底痛醒了仙神,秋淮一手扶着已经根茎断裂的花苞,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灵力注入,他望着面前被鲜血染红的妖,眼泪不断地落下,他却不敢多做任何动作,不敢拥抱不敢亲吻,生怕一丝多余的动作就让那朵花苞彻底坠落:“不、我会救你、我、你不会有事,阿叶、阿叶……”
像是在嘲笑他的自欺欺人,狐妖的生机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便如初雪消融一般不可挽回地流失殆尽,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迫使秋淮的手终于离开了那温热的心口,也让那朵花苞彻底脱离了身体。
秋淮像个凡人一般慌忙地接住了叶夏云向后倒下的身体,只听见他在耳边语调轻松地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说好要给你的花,如今便是兑现了。你要好好地留在这世间,替我看着这条命换来的大好山河。”
手心里还握着那朵不知何时悄然绽放的莹蓝花朵,怀里拥抱着狐妖尚且温热的身体,秋淮愣愣地跪坐在满是血迹的草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千万年来,元清天尊从不为任何事物失神,而今日,他却怀抱着一具尸体,像是被妖鬼摄了魂魄一般,长久地跪在只能听见鸟鸣的深山之中。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仙神,面对如此情形,也无力处理那繁杂的思绪,只低着头,不断地轻轻摇晃着怀里的爱侣,期望他能睁开眼睛与自己说上几句话。
眼泪打湿了衣襟,狐妖的身躯也渐渐凉了下来,仙人似乎才终于明白了再浅显不过的事实:叶夏云死了,不会再醒来了,再也不会了。
但他仍然无法理解,眼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许诺摒弃万事万物也要护佑一生的爱侣,就死在他的面前,他的手下。
阿叶怎么会死呢?他又怎么会对阿叶刀剑相向呢?仿佛只是做了一个梦的时间,怎么睁开眼就什么都不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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