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太太停下手中事, 客套道:二嫂,快请进,今儿搬家,您瞧给乱的。来者是她的堂嫂冯太太。
搬家?冯太太两眼一睁,道:这怎会说的,几儿拿的主意?谁拿的主意?搬哪儿?大侄女呢?合着上礼拜我跟你说的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西门太太没言声,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西厢房。
她二嫂有些着急,压低声音问:到底是怎着?没说通?我可告你,金先生擎等着见话儿呢,多咱事情成了,阔宅子有的是,还用串房檐儿?
西门太太请二嫂进屋,她们是远的快要出五服的堂亲,一边是书香门第,一边是开烟馆的,说话做事完全两路,若不是金家忽然托上这位二嫂做媒,她们同住一条胡同也很少亲近。
甭麻烦了姑奶奶,不渴,甭倒茶,咱说正经的!你呀,该做主的时候就得做主,明明是打着灯笼都遇不着的甜买卖!
冯太太胖大一堆,开烟馆不是什么正经买卖,但偏就生的有气势,只要一穿上绸的,至不济也像个银行经理的太太,加上她说话从不给别人插嘴的份儿,于是就更显得咋说咋有理。
叫我说姑奶奶,咱也甭太百自己当回事儿,大侄女是个先生我晓得,但这年月,有没有学问要什么紧,姑爷学问恁好,堂堂国立大学教授,你们怎还卖房子?得了吧!学问换不了几块现大洋!
大房的三姑娘你是知道的,龅牙!牛眼!蒜头鼻子!!没念过几天书,可是爱俏,胭脂香粉一擦擦半斤,结果怎着?嫁个团长!
听我的,赶紧百这门亲事答应下来,燕京大学前儿复校了,北大还能远吗?赶明儿姑爷从云南回来一瞧,哟,闺女阔了,押着小汽车接爸,呼呼的,风光。
甭嫌金先生丑,叫我说,粗柳簸箕细柳斗,没钱长成花儿都白瞎,女人过没钱的日子一准儿金贵不起来。男人没钱?哼!边儿去!
咱大侄女模样好归好,但不见过世面,不爱俏,香粉不擦,丝袜子不穿、高跟鞋不蹬,四九城里的老妈子都烫头了,她还是那条油松大辫子!
小汽车坐过吗?天津府见过吗?上海滩去过吗?唉!白活!
冯太太自信这些话句句都戳在姑奶奶的心窝上,只要姑奶奶对这门亲事动了心,就算大侄女不乐意,也架不住自己亲娘的劝?麻烦就麻烦在他们这种所谓的文人,酸!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死要面子穷讲究!
跟不开窍的人打交道真累!唉,端起茶碗牛饮一气,姑奶奶这才终于能插上话。
不瞒二嫂说,孩子她不乐意,就算了。
别介
冯太太正要继续撺掇,西门音撩了帘子进来了,抱着一副卷轴,围着一条白围巾,眼睛清粼粼湖水一样罩在小扇子般的睫毛底下,美的叫人头晕,怪道金先生见了她就化。
西门音说有事儿要去西四牌楼一趟,进来跟母亲和冯太太打个招呼。
冯太太不敢那么高声大气了,在大侄女面前,横是不像在姑奶奶面前放得开。
大侄女虽然是个没出阁的姑娘,但念书太多给念傻了,不懂得害臊,你给她做媒,她不唯不会像平常姑娘那样扭捏,她还会笑微微地看着你,那样子绝不是尊着你,而是把你拒绝的很彻底,对你不满也不跟你急,仿佛浑身骨血都透着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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