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血腥的杀戮中,水面渐渐被血水染红,浑浊的河水变得更加浓稠。原本湍急的水流,冲出狭窄的谷口,流淌得愈发缓慢,形成一片巨大泥沼地。
徒单山熊站在高地上,面色冷峻地看着这一切,随着时间的推移,水中挣扎的身影越来越少,水面上漂浮的尸体越来越多。六千将士将箭袋中的箭矢全部射光,直到水中再也没有一个活人。
徒单山熊目光如隼,锐利的双眼不放过水面上任何一个细节,急切地搜寻着那熟悉的身影。
突然,他眼眸猛地一亮,他如离弦之箭冲下山坡,径直朝着一棵枯树奔去。
眨眼间,徒单山熊便跑到了近前,俯身将昏迷在岸边的完颜撒离赫拖拽上岸,目光落在那肩膀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他的神色瞬间凝重,复杂的情绪在眼中翻涌,一时之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竟不知从何说起。
徒单山熊与完颜撒离赫相识于年少,那时,一个胸怀壮志,立志成为部落共主,引领众人走向辉煌;一个心怀家族使命,渴望振兴家业,重振往昔荣光。两人志趣相投,一拍即合,就此结为知己。
岁月匆匆,半生如白驹过隙,本应是携手并肩,共创君臣佳话,却没料到世事无常,如今竟落得这般令人唏嘘的局面。
恰在此时,一声声剧烈咳嗽响起,硬生生打断了徒单山熊的思绪。
只见完颜撒离赫猛地呕出数口鲜血,殷红的鲜血在岸边的沙石上洇染开来,触目惊心。他艰难地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缓缓抬眸看向眼前的徒单山熊。
尽管全身疼痛如绞,他仍挣扎着坐起身,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沉声道:“山熊呀!这次是你赢了!”
“你亡了国,我几乎族灭,没有谁是真的赢!” 徒单山熊神色复杂,目光黯淡,声音也透着无尽的疲惫与怅惘,却也只是淡淡地回应。
完颜撒离赫闻言,重重地长叹一声,目光缓缓移向山下。那里,惨死的士兵横七竖八地躺满一地,皆是他完颜氏最后的青壮,如今竟落得个无一生还的下场。
看着这惨烈的景象,完颜撒离赫的眼神中满是悲戚与绝望,深知自己已无颜面再苟活于世。
当下,他咬着牙,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摇晃着站起身来,脸上的神情却渐渐变得释然,口中喃喃道:“累啦!累啦!”
“这便是你最后的遗言?” 徒单山熊紧盯着他,声音不自觉地冷了几分。
完颜撒离赫眼眸瞬间锐利,挺直了身躯,朗声道:“兵死阵前,君亡社稷!兵不畏死,君何惧哉!”
徒单山熊见此,沉默片刻,缓缓将手中长刀递到他手,嘴唇动了动,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完颜撒离赫朗声大笑,那笑声在山谷间回荡,透着无尽的洒脱与释然。
须臾,他从怀中掏出九龙玉佩,用力扔给徒单山熊,豪迈道:“山熊!下辈子你做君我做臣,咱二人再走一遍荆棘路!”
言罢,奋袂操刃,颈直而前,决然就死,凛凛透真龙之风。
完颜氏之大金,自肇基迄于今,享国三十有九载,数日遽亡。
徒单山熊神色凝重,拖着完颜撒离赫的尸身,置于一深壑之中,旋即命士卒掘土以葬。
俄而,尘沙蔽天,往昔椒图守御,今亦脱锁,逢水则溺,遇土而堙,终为丘陇所覆,一如大金之盛,俱成往昔。
徒单山熊凝视深坑,须臾之间,土已平之。遂立长刃于其上,以其女之红线系于刀柄,神色凝重,喃喃而言:“天子崩殂,持长铗之利,膺绕朱绂之贵,魂化于玄苍,来世当化龙,再登九重天阙。”
言毕,徒单山熊霍然转身,手举九龙佩,声若洪钟,高声道:“杨炯无端构衅,毁我家国,弑我君王。徒单氏乃天子近部,守国复仇,责无旁贷!今传告全国,天子崩于凤水山,遗命徒单氏掌蒲与、上京城两路。全军整备,追逐恶贼杨炯,以靖诸部之乱!”
“诺!” 全军六千将士,齐声应和,眼眸之中,尽是激昂之色。
他们心中明白,今日过后,本该属于韩王的大义之名,如今却为自家族长所得。所谓追逐杨炯,不过是托词,实则欲占蒲与路之财货,上京城之大义。
东北之地,椒图身陨,风云激荡,熊倒乾坤,前路未卜,恐将重现三十九年前群雄纷争之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