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但见梁洛瑶猛地振臂高呼,声音穿透了战场的喧嚣,直直刺入众人耳中:“勇士们!奋勇杀敌,钱财任取!”
克烈军士兵听闻此言,眼中凶光毕露,仅存的怜悯荡然无存,只剩杀戮的癫狂。他们疯狂嘶吼,挥舞长刀直扑守军而去,每一击都裹挟千钧之力,步步踏在鲜血之上,将屠杀演绎得血腥至极。
随着克烈军的不断推进,青山镇的城门很快便被攻破。
克烈军全军涌入镇内,开始了更加疯狂的劫掠。他们挨家挨户地闯入民宅,将里面的财物洗劫一空。遇到反抗的居民,便毫不犹豫地挥刀砍杀。一时间,镇内哭喊声、惨叫声、求饶声交织在一起,惨烈至极。
在一条逼仄昏暗的街道上,几名克烈军士兵如恶狼般踹开了一户人家的门。
屋内,一家人惊恐地紧紧挤在一起,浑身瑟瑟发抖,眼中满是恐惧。克烈军士兵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冲向屋内,粗暴地翻箱倒柜,四处搜寻财物。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瞧见士兵们就要抢走装着老伴救命钱的钱袋,哪还顾得上自身安危,拼尽全力扑了过去。他双手死死抓住钱袋,瘦弱的身躯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口中不停哀求着:“求求你们,那是我老伴的救命钱啊!”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名士兵凶狠的一脚。老人佝偻的身子被踹飞,重重摔倒在地,发出痛苦的闷哼。那士兵见状,恼羞成怒,挥舞长刀就要了结老人性命。
可就在刀举至半空之时,士兵的手腕像是被铁钳紧紧夹住,动弹不得。他满脸惊愕地转过头,待看清来人面容,瞬间脸色煞白,惊恐与敬畏交织。他忙松开长刀,“啪” 地一声挺直身子,扯着嗓子大喊:“侯爷!”
杨炯面色冷峻,上前一步,俯身捡起地上的长刀,递还给那名士兵。他目光如炬,冷冷扫向屋内仍在翻找的克烈兵,怒声骂道:“一群没出息的东西!在这儿能捞几个子儿?还不快去妓院和赌坊,去晚了,连根毛都捞不着!”
几名克烈兵听闻,神色一凛,他们深知杨炯治军严苛,今日这般斥责,已是格外留情。当下不敢多言,手忙脚乱地将钱袋扔回衣柜,匆匆敬了个军礼,灰溜溜地朝着赌坊方向飞奔而去 。
杨炯抬眸,看了眼炕上那位紧紧抱着瘫痪老妪、满脸悲戚的老人,心中泛起一丝酸涩,却终究未发一言。他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门,向等在一旁的李澈颔首示意,二人并肩默默走出院子。
一路上,风声呼啸,仿若在为这场人间惨剧低吟悲歌,李澈双唇紧闭,面色凝重,满心的愤懑在胸腔里翻涌。
终于,在踏出院子许久后,李澈再也按捺不住,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这些克烈兵,简直毫无军纪可言,所作所为与强盗何异!”
杨炯神色平静,目光深邃而复杂,轻声说道:“草原之地,向来物资匮乏,长久以来,弱肉强食便是生存的常态。更何况,这本就是一场掠夺之战,在这残酷的战争之下,又哪有绝对的对与错呢。”
李澈闻言,满脸疑惑地看向杨炯,追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出手帮那老人?依你所言,这不过是顺应‘常态’罢了。”
杨炯脚步顿了顿,声音低沉道:“只是恰好看见了,便顺手帮一把。这青山镇的赌坊和妓院,金银财宝堆积如山,克烈兵们就算长了八只手,也抢不完。对那两位老人而言,那一袋子铜钱,或许就是他们在这乱世中活下去的最后一丝希望。”
言罢,二人再度陷入沉默,唯有沉重的脚步声在街道上回响。
不知不觉间,他们行至镇中心,一座高耸的妓院映入眼帘。
杨炯抬眸望去,只见门前一片混乱嘈杂,他的眉头瞬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抹怒色,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在镇中心那座高耸妓院前,克烈军士兵仿若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将一群瑟瑟发抖的妓女围堵在中间。
这些士兵们满脸狰狞,手中长刀在昏暗的天色下闪烁着森冷的光,他们肆意辱骂,污言秽语如同污水般从口中喷出,伴随着阵阵令人作呕的哄笑。
其中一名年轻女子,眼中满是绝望与恐惧,瞅准时机,猛地发力试图逃跑。可还没跑出几步,便被一名身形粗壮的士兵一把揪住。
那士兵脸上挂着令人胆寒的狞笑,像拖拽一只无力反抗的羔羊般,将女子拖到一旁。他不顾女子拼命挣扎,双手粗暴地撕扯着她的衣服,女子的惨叫划破夜空,可这惨叫在士兵们听来,却如同助兴的音符,让他的眼眸都兴奋得颤抖。
周围的士兵见状,不但没有丝毫怜悯,反而笑得愈发张狂,叫嚷声、口哨声此起彼伏,将这原本就混乱的场面推向更丑恶的深渊。其余士兵更是有样学样,纷纷拉扯着人群中的其他女子,试图一同取乐。
杨炯目睹此景,脸色瞬间阴沉如墨,他缓缓抽出长刀,每一步前行,都沉稳有力,带着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他的眼神冰冷如刀,直直地刺向这群兽性大发的克烈军。士兵们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双腿也开始微微颤抖,原本嚣张的气焰在杨炯的气势压迫下,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那正撕扯女子衣服的士兵,动作猛地一滞。他察觉到周围气氛陡然变化,那股子令人胆寒的寂静,让他头皮发麻。他停下手动作,满心疑惑地转过头。当看清来人竟是杨炯,且对方提刀步步逼近时,他的双腿一软,“扑通” 一声,直接瘫倒在地。
他的嘴唇剧烈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仿佛被恐惧扼住了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炯越走越近。
“钱都抢够了?” 杨炯冷声问道。
“够…… 够了!” 士兵颤抖着回应。
杨炯冷笑一声,继续问道:“你的作战任务是什么?嫖妓?”
“不……不是。” 士兵赶忙否认。
“我不管你们草原上那一套规矩!如今既在我麾下,便得听我号令!咱们此番作战,首要之事是掠夺钱财。你们倒好,正事不干,竟跑来这儿寻欢作乐?莫不是嫌命长!” 杨炯的怒喝仿若平地惊雷,震得周遭空气都跟着嗡嗡作响。
话落瞬间,他手中长刀寒光一闪,带着凛冽杀意迅猛挥出。那正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士兵,连一声求饶都来不及出口,便已身首异处。
其余克烈兵见状,吓得亡魂皆冒,双腿好似筛糠般抖个不停。他们望向杨炯的眼神里,恐惧如浓稠的墨汁,几乎要将瞳孔淹没。
此时的杨炯,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目光扫向众人,无人敢与之对视,生怕杨炯盛怒之下将屠刀指向自己,小命就此断送。
“滚去干你们该干的事!作战期间擅离职守,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杨炯冷冷地扫视着众人,厉声喝骂。
“是!” 克烈兵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大吼一声回应。
他们慌慌张张地握紧手中长刀,脚步踉跄,却又不敢有丝毫耽搁,纷纷朝着镇上其他赌坊、妓院的方向狂奔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木海高坐于马上,身姿沉稳,缓缓驱马来到杨炯身前。
他目光幽远,轻声叹道:“在这世间,强者掠夺弱者的财富,胜利者处置失败者,这便是战争亘古不变的本质。你今日救下这些女子,不过是一时之举,又如何能保她们一世周全呢?”
杨炯冷哼一声,看向木海身后那群纪律涣散的克烈兵,冷冷说道:“瞧瞧你克烈军的军纪!作战期间,士兵们擅离职守,在大街上公然行那腌臜之事。若克烈的兵皆是这般德行,依我看,走向衰落不过是早晚的事。”
木海闻言,并未动怒,嘴角浮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轻笑,语气平淡却又带着几分苦涩:“你们大华人久居富庶之地,日子过得安稳惬意。可我们部落呢,每日都在为明日的吃食发愁。在这残酷的生存环境下,为了活下去,人往往会不择手段。
并非每个军队都能如你的麟嘉卫那般衣食无忧。你们圣人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可我们部落仓廪空虚,衣食难继,一切都只是为了在这乱世中求得一线生机罢了。”
杨炯听后,实在无心与他辩驳,寒声下令:“尽快清点财物,即刻出发前往白山镇!”
言罢,他大手一挥,带领麾下皮室军,马蹄声起,尘土飞扬,浩浩荡荡地扬长而去,只留下木海在原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好一阵儿,木海缓过神来,毫无感情地冷声下令:“放火烧城!”
克烈士兵们得令,纷纷抄起火把,依次点燃街边房屋。寒风呼啸而至,火势愈发凶猛,眨眼间,星星之火燃成汹涌火海。火舌如恶龙肆虐,以惊人速度吞噬青山镇。
房屋在炙烤下 “嘎吱” 作响,随后成片倒塌,尘土漫天。
居民们在火海中奔逃,身影慌乱。男人嘶吼、女人尖叫、孩童啼哭交织,一片凄惨。有人瞬间被大火吞没,发出凄厉惨叫;有人被梁柱砸中,倒地挣扎,鲜血染红土地。
杨炯勒住缰绳,缓缓调转马头,回身望向那已然沦为一片火海的青山镇。此刻,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热浪扑面而来。他面容冷峻如霜,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沉默不语,唯有寒风吹过,披风烈烈作响,一如他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他们不是已经抢到了那么多财宝?为何还要对无辜百姓下此毒手?” 李澈跟在杨炯身旁,原本义愤填膺的神情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困惑与悲悯,语气中尽是探寻之意,她声音微微发颤,足见眼前这残酷景象对她的冲击之大。
杨炯眯起双眼,凝视着那片火海,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在草原部落的世界里,只有征服与被征服,效忠和族灭这两种关系。
一旦部落间起了冲突,他们的第一反应便是将对方彻底消灭,用尽各种手段让对方心生恐惧,从此不敢再有反抗复仇的念头。”
言罢,杨炯轻叹一声,正要挥鞭催马,率领军队离去。
突然一声微弱的犬吠,如同一根细针,穿透重重嘈杂,悠悠传入众人耳中。
杨炯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废墟之中,一只棕色猎犬正狼狈不堪地四处逃窜,它口中紧紧叼着一只幼崽,身形踉跄摇晃,显然是受伤不轻。
猎犬的眼神里满是惊惶与无助,皮毛上沾满了尘土和灰烬,显得脏乱又凄惨。突然,变故陡生,一根粗壮的房梁毫无预兆地轰然倒塌,裹挟着滚滚烟尘,不偏不倚地砸向猎犬。
刹那间,猎犬被压在了废墟之下,口中的幼崽也掉落一旁。它的身躯剧烈地挣扎扭动了几下,很快便气息奄奄,显然已是命悬一线。
杨炯见此情景,迅速翻身下马。他脚步急促,快步朝着猎犬奔去。
起初,他刚想着招呼手下一同搬开房梁,将这可怜的猎犬救出来。可待他靠近,与猎犬那满是哀求的目光对视的瞬间,顷刻呆愣原地。
“你是想让我照顾你的孩子?” 杨炯轻声开口,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仿若眼前的并非一只普通的畜生,而是一位正承受着生离死别之痛的母亲。
“嗷~!” 猎犬虚弱地回应了一声,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用头将身旁的幼崽朝着杨炯的方向推了推。
随后,一滴晶莹的眼泪从它眼角缓缓滑落,顺着满是尘土的面庞淌下,在污垢中划出一道清晰的泪痕。紧接着,它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无尽遗憾的哀嚎,就此气绝身亡。
杨炯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俯身,抱起那只瑟瑟发抖的猎犬幼崽。
他轻声叹道:“再看看你孩子一眼吧。”
可猎犬已然没了气息,再也无法回应分毫。
杨炯呆立良久,回身看了眼火光冲天的青山镇,怀抱幼崽,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是夜,青山镇,人畜皆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