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明白了,”沈致亭笑说:“你妈爱训你,真的是你自己活该。”
“那又怎么了,”陈北劲说,“我小时候天天被她扔家里,孤孤单单的没人跟我玩,医院都说我有自闭症了她都不陪我,非说我这种经常看血腥暴力片的小孩心理素质不会那么弱,年纪一到就给我甩学校去,我都去找她了她还不理我,哼,她不理我,我也不理她,让她感同身受一下那种滋味又怎么了?”
“那你……会恨她么?”
“恨啊,为什么不恨?”陈北劲耸耸肩,答得理所当然,“但那又怎么了,我以前犯浑的时候,她也特别想掐死我,她经常性怀疑她是不是在医院抱错小孩了,要么就说宁愿我从没生出来过,她能讨厌我,我不能恨她?”
“那……你是怎么想的?”
“没什么好想的。”陈北劲再次揽过他肩,目光坚定地望着他,“沈致亭,恨也好,爱也好,家人也好,朋友也好,任何情绪都是由特定的情景催生出来,生命这么长,它允许你爱一段,也允许你恨一段,你可以讨厌一会儿,也可以高兴一会儿,坏情绪不是整个人生,你有出色的头脑和强烈的道德感,这是别人坚定选择你的理由,而不是你用来驳斥自我的工具,无论什么事,发生了就发生了,没必要反复深思折磨自己。”
心中有个地方突然酸涩委屈起来,连眼眶都开始滚热,沈致亭扯扯嘴角,试图笑一下来缓解被人看穿的尴尬,却在对方灿烂明朗的笑容里,视线越来越模糊。
在莫名其妙的眼泪流出来之前,他猛地转身抱住了陈北劲,将脸埋藏在那人的肩窝,任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样奔涌而出。察觉对方似要动作,沈致亭咽了咽喉咙,先人一步发号施令:“别动,别说话。”
“要说话的,”陈北劲也抱住他,将脸贴在他耳边蹭蹭,“你在哭。”
“陈北劲,我允许你在我面前显摆你的情商了么?”
“沈致亭,你又来了,跟我都这么熟了,咱俩就别比了吧?”陈北劲语气求饶,拥着人小步来回晃着,随即又笑,“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是不可能完全了解另一个人的,亲人也不例外。”
“那你又怎么看出来的?”
“你变化得还不够明显么?”
“我妈专业的都没发觉。”
“你这么聪明,在你最了解的人面前,你当然知道怎么隐藏。”
“……收起你那套油嘴滑舌行不行?”
“沈致亭,我爸跟我说,如果一个小孩丧失了家庭最核心的精神支撑,他就会变成冷血的怪兽,他会对所有无关紧要的人都好,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他们,但他会伤害身边所有爱他的人,然后像自虐一样,沉溺地享受在被自己所爱之人厌弃、放弃的过程中——沈致亭,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么?”
“不知道,”泪水静静地从眼角下流淌着,沈致亭闭了闭眼,说:“他自己也很迷茫。”
“因为他要毁了自己。”陈北劲紧紧地抱着他,小声在人耳畔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具体地伤害自己,潜意识里,他就想让他最亲近的人来帮他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