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箱底下有一个干瘪的柠檬,靠近蒂的位置开始腐烂了,有股苦酸的味道,仿佛汁水从里头蒸发,笼罩着鼻尖。可能是什么时候滚进去的,杨雍盯着它,好不容易记起是一周前曾买过,切成片泡水,大半天嘴里酸味还挥之不去,野得很。虫不太喜欢,当时探着口器蹭了蹭,随即展开翅膀飞走,非常无情。
他依稀想起猫是怕柑橘类的,但虫也有这样的习性?疑惑涌起一瞬便消失了,无声无息。杨雍继续打扫,再如何,他也没能力探究,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那颗柠檬被随手丢掉了。
其实在很多事情上,杨雍经常犯懒,唯独做家务总是勤快,手指一拉,袋口结结实实绑起来了。屋子小,又是独居,需要清理的东西不多,电梯上下一趟就干净了。居民区每天傍晚会来人收走垃圾,从里头或许可以窥视谁的生活迹象,比如真人大小的充气模特,斜着插在里面,浑身都脏兮兮。阴雨天,眼神不好的老头把它当成尸体,吓个半死,后来弄明白,传成周围的笑话。
杨雍觉得那应该曾是某人的“伴侣”,失去作用后毫无颜面,沦落在家禽残骸、过期的气泡水之中。他也买过几个自娱自乐的小玩意,不怎么合用,鸡肋,只是没兴趣被这般猜测,所以至今仍塞在柜底积灰。后来有了虫,更不需要它们,货真价实的温热性器当然比塑胶工具舒服。
巨虫刚从沉眠苏醒,这段时间经常犯困,懒洋洋不打招呼就伏在他后背,低沉地嗡嗡。那根性器累坠勃起,倒是精神了,浅浅拖着,在走动间不断触碰对方臀缝,分泌的些许粘液造成明显湿印。杨雍不由捏了捏眉心,看起来像是嫌弃,最后还是采取了措施,把彼此挪入浴室。
白天不冷,他向前跪着,双手扶住浴缸边沿,温水堪堪没过腰线。巨虫掐着皮肉直接插入,觉得紧,就越发卖力顶进去,无视穴肉形成的层层阻碍。但对方的姿态始终不像承受,反而颇有种掌控全局的镇定,好像来这里上床,仅仅是贪图干净,居高临下等虫完全一切污秽的事情。
当性器顶端寻到敏感的那处戳弄,身体的主人应激般战栗,在任何人都会失措茫然的瞬间,他还保持清醒,努力柔软后穴,由着粗长的一根压到最内里。仿佛下一刻就要刺破肚腹,精液灌满内脏,从每个孔洞喷出。
可还是前奏,虫的耐力极强,无论湿热肉壁怎么挤压,紧紧吸吮,仍然执拗撞入。这是彻头彻尾动物性的侵占,情色中夹杂危险,粗鲁,放纵,然而被进入的一方发出很不矜持的呻吟,不知何时,水汽虚浮吻上他眼尾。
绮丽。
与人类差异巨大的性器几乎整根埋入,挺动不停,抽出时又往外拉扯软肉,将穴口搞得一塌糊涂。虫是不懂情趣的,犹如金属的外壳贴着躯体,翅膀展开,花纹沿着形状蜿蜒起伏,这些曲线过分凌厉,也凸显着奇异。
总之,杨雍清晰认识到,趴在背后的是一只异种族,科学或许能解释,但现在它只知发了狠地操他,是被窝藏的痴愚和隐秘。为了弥补对方情绪上的缺陷,他唯有自己放松,以便让巨虫的进入更顺畅,刺激敏感点的举动更肆无忌惮。
清澈的水搅得浑浊。
他们组成奇怪的一对,光和影交错覆盖,时间在流逝。之前的衣服在浴缸边堆积,难看成团,已经完全被浸透。同样地,他浑身上下、从里到外也是濡湿,起伏摇晃间,漾开的水波试图跟着性器抽动蔓延入内,还未如愿,穴口便又被重重堵住不留缝隙。
杨雍断断续续喘息,终于忍不住射精,基本上在同一时刻,虫的浊精也倾泻而入,穴口、肉壁乃至于最深的空间,全沦陷在对方满溢的腥膻味。更何况性器一面抽搐,一面尝试让自己往里按揉对方的敏感点,所有动静都被粘稠的水泽声掩盖过去。过了许久,杨雍已不耐烦支起身子,虫的姿势是想要得寸进尺,却有些踌躇,重新勃起的坚硬性器在穴口附近轻轻摩擦。
“说了不行。”
只停顿片刻,杨雍踏了出去,打开花洒,缓慢而安静地沐浴。巨虫半沉半浮,似乎困惑着刚才和他进行繁衍行为的人为什么轻易离开,但在对方看来,性爱是必须严肃对待的东西,是克制,是有所取舍,屈服于欲望未免太过下贱。
于是无知的虫也一并被狠狠刷洗,直到外壳透出纯净的黑,杨雍指尖摸到应该锐利的边角,眼底无风无波。刚才彼此的狼狈和动情,此时全部融化在污水里,旋转,连通整一栋楼的管子传出响动。
时间刚刚过了上午十二点。
左邻右舍,但凡有人在家,基本都在下厨,烟火、小孩的笑与各种饭菜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杨雍坐在餐桌前喝粥,虽然的确是他喜爱的食物,但夹带着无奈,毕竟做爱之后是不能换成其他东西,不好消化。
虫不饿,闷闷不乐乱飞,一会砸到客厅的吊灯,一会绊了柜顶的杂物,安分不下来。
周末空闲,杨雍的午休得以延长,长到他觉着舒适的时间。卧室里的颜色和外面的阳光一样柔和,即使窗帘密密实实盖着,也有几缕浮动的光线,一切都简单而老实。他享受躺在床
', ' ')('上的感觉,手脚靠近,脊背弯曲,犹如婴儿在母体的安宁。被褥也全晒得暖融融,蓬松,而且见证它主人不设防的线条。
巨虫少有地追过来,隔着一层薄被,爪子时轻时重抓挠。如果以人类的眼光,换成猫狗,或者其他可爱的宠物,将会令普通人心动。但这是一只虫,翅膀合拢,口器湿润,诱发不美妙的隔阂感。
杨雍已经有些疲倦了,视线里是一片昏暗,虫的身影偶尔冒出来,又不见,在视网膜朦胧晕开。而嗡嗡,嗡嗡,挨近耳朵的枯燥音节,令他回忆起二十多年前,家人在公园里野餐,蜜蜂簇拥花丛,那是在初春。母亲忘了为他准备,所以不情愿地分割自己的甜点,背景里弟弟握着线轴叫喊,风筝从父亲的手上翩翩升起,去到漫无边际的天空。
毛绒绒的细草使脚踝发痒,随便一踩,新长的芽断裂了,是某种不安的迹象。他远离那些人,独自一个,就像过去无数个日子那样。于是没人再发现他,无所谓公平不公平,聪明值得被嘉奖,平庸总是被忽略。
他们一家是那样美好啊。
杨雍却站在树荫下,也是这么明媚的春天,道路从铺在草地的格纹方布开始显现,车子窗口的脸直愣愣盯着他。突然的巨响、鲜血使他清醒过来,在不幸发生之前,母亲赌气地说过,像他这般没用的孩子不能一同旅行。
因此支离破碎的只有他们,杨雍的双足如生根了似的停在原地,关于那些凉薄的亲情、偏爱和微小期待,通通留在了那段岁月。
春光一下子黯淡。
不过这次,杨雍知道自己做梦了,眼皮犹豫再三,最终彻底敞开,露出墨色的瞳仁。对面那栋楼有人吵架,女人一口分不清地点的方言,又哭又闹,某些尾音听起来有点像他母亲的辱骂;男人则闷不做声,摔东西,实在憋不住才喊一声对方。
杨雍意外地觉着亲切,搂着不知不觉钻到怀里的虫,竖耳去听,把它们视为少年时代的摇篮曲。
那时父亲还未发现他的愚笨,母亲也不曾许下过高的期愿,不温不火,和平度日。如果弟弟不曾出生,如果他们不曾察觉他双肩的脆弱,如果那些责任和义务没那么沉重……现实擅长摧毁,他成了弃子,没有选择,也没有谁过问他感受。来做客的叔伯移开目光,夸赞弟弟,对他只有友好的敷衍:“以后会有出息。”
“唉,没关系,他安安生生就成,这些东西肯定留给弟弟。”父亲和母亲异口同声。
不客气地说,如今杨雍完成了他们的愿望。只是本该按照既定路线向前的列车微妙偏离方向,不知不觉,驶向了无人设想过的区域。结局是脱轨,是平稳地前进,连列车本身也无法确定。
午睡通常不超过两个小时,巨虫还窝在被里,放肆地伸展,杨雍谨慎拨开它爪子,以免衣服被刮破。他在窗边的书桌处理没完成的工作,一些是自己剩下的,一些是同事拜托的。冰箱里差点被忘记的零星的柠檬变成了杯中圆片,折起来,清水慢慢结出滋味,时不时被捧在手里喝几口。
杨雍忽然停下了动作,回过头,望见素色的被子微微起伏,露出一角虫翅,呈现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淡薄色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