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周广生提着刀往前走到那几步甚至走得意气风发,那血腥里愈发浓郁的芒硝气息,好像奔着上战场杀人头以赚取军功勋爵去的,仅仅一瞬间,他就手起刀落砍下了他的父亲周鸿霖的脑袋,在那之前他还打断了同父异母的兄长的双腿,私生子眼中的狂悖无道被亲眷的蔑视衬得贱到了骨子里,他周广生好像生来就是贱命,没比野狗好到哪里去,所以蔑视就合该是他周广生生来便应得的,那一刻连周广生也分不清自己的这份低贱有多少是血脉里的,有多少是周鸿霖定义的,他一时更加分不清他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就是为了杀死自己父亲,无论是不是,走到现在已经每走一步都是死局了,于是他笑地更加疯狂。
笑够了之后,周广生把刀放在桌上便开始抽烟。身上甚至留有杀戮过的血腥味。
昨天晚上,他久违地梦见了北方的大雪。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失眠的状态,那是无数药物堆积出来的陷阱,是医院,是他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夜晚,药物对他的作用像是微乎其微,即使服用了安眠类药物,他每天最多睡眠时间只有三四个小时,这个夜晚,喧闹的北京城仍在沸腾,无数人把喝醉的自己投向桥洞与垃圾桶,正如无数人急急奔向自己的宿命与泪水与共。
即便沉迷在药物、酒精、做爱里,也没有获得几分快乐。
手机嗡嗡嗡地提示着电话,一通又一通,周广生冷眼看着手机屏幕闪现又泯灭。他什么也没想。
在他活过的14,408,800分钟里,他不曾产生轻生念头,哪怕是现在。他只是感到“活着没意思”,却没有觉得自己活着是多余的人,结束自己的生命是一种解脱的想法,或者甚至为它发展为自杀行为,他只是冷眼看着“陆竟成”三个字不断出现在手机屏幕上,那来电显示一个接一个。
每走一步都是死局。
何必呢。
他甚至笑了。
养尊处优的。
他咬着后牙槽骂道。
养尊处优的世家贱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知道的,陆竟成这种人,从小到大被衣着整洁的仆人服侍,大概是记事起就在上流社会纸牌聚会中打发时间的人,拥有到帆船俱乐部度过夏天的优越环境。一个外在言行无论多么体面,凑近看才能看出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的家伙。
砰的一声——门被一脚踢开了。
周广生眯起眼看向那个朝他走过来的陆竟成,陆竟成的眼沉地像几宿没睡,因为眉骨高,眼窝深,更显得一张极其英俊的脸孔锋利十足,通身的愤怒喧嚣逼人,他一步一步向周广生走来,踩在木制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连同那份愤怒也如狂风暴雨搬袭来。
周广生的目光落到他手背鼓起的青筋上,再次笑了。
此刻周广生依旧站在窗口,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夜风一吹,肌肤显得更苍白起来,浅淡的颜色与又秾丽的神韵化成两个世界,光将两个世界膨胀,冷光与暖光交织,周广生被光影寄生,却没有被映入任何一个世界。瞳孔的漆黑深处覆盖了一层看不清的雾,令他咬着烟的嘴唇抖了抖。那一刻,陆竟成感到说不清道不明的窒息,甚至没去看那个没了脑袋的人是谁,直到周广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的烟雾过肺而出,模糊了他的五官,略显苍白的脸色风轻云淡,窗外光影横斜,在城市的霓虹中恍若隔世。
这个镜头给了陆竟成很深的印象,那一刻最绚烂的光从最深沉的黑里绽放,融合成最矛盾也最华丽的画面,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