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临近麦峦雄生辰,麦宣歧与麦峦雄都忙得见不到人,脚不沾地。
何铃舒十分心喜,比往日更活泼些,让闲赋在家的麦葑麟陪她去shopping几次。
麦葑麟没多少朋友,私下好像也不见他与人交际。
何铃舒不带他去购物时便好奇麦生平日生活,观察他几天,发觉麦葑麟有时在家中当个阿宅,有时则早晨离家,傍晚或第二日清晨才归家,不知去做何,每次外出回来心情都很好,脸上郁郁之色减淡些。
早晨,麦葑麟又收拾了他的双肩背包要外出,打扮十分休闲,藏青色polo衫与白西裤,他骨架不大,身材纤细,穿起来衣衫还有余地,有股清癯的气质在。
何铃舒不知又从哪里得知他要离开,从身后叫了麦生。
麦葑麟缓慢回头,随母亲教导,他身上有欧洲老派贵族公子的腔调,儒雅绅士有气节,声线不沉,讲话温柔缓慢,有种何铃舒形容不上来的风情。
麦葑麟似乎惊愕到,眼瞳稍小,看到打扮规整的何铃舒后,不徐不疾笑了下,问:“何小姐早安。”
何铃舒已经背了自己的小包,柔夷手指抓住肩带,收了收,面对麦葑麟时不免有些紧张。
麦葑麟看她活泼的样子,想到女儿,总对何铃舒包容许多。
何铃舒鼓足勇气,背了手放身后,垫垫脚尖朝他靠近一些,伶俐问:“麦生,你好几日早出晚归,去做咩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她问出口便后悔罢,嘴唇嗫嚅,觉得这问题颇尖锐,听上去咄咄逼人也没有分寸,麦宣歧倒可以这样问,但这不是何铃舒的身份可以礼貌与人交谈的。
但麦葑麟未介怀,仍温润朝她眨了下眼:“你要同我一起呀?很热闹的。”
她都已经打扮好靓,不让她去恐怕也辜负何小姐早起耗时堵他。
闻言,何铃舒也不多余假惺惺问这样方便否,点点头,喜笑颜开。
麦葑麟要自己开车的,让她一个孕妇做到后座去,何铃舒不肯,要陪他做副驾上,但麦葑麟好坚持,她抿着嘴唇欲言又止,但还是鼓起忍回去,错失了与麦葑麟同肩的机会。
车子开很长一段距离,沿海上了公路,开过中环又掠过湾仔,还要过桥到九龙半岛去。
麦葑麟车窗滑下一些,海风不腥,反倒清新,带有秋末的徐徐凉意。
阳光十分清亮,大桥均匀立着的长柱短暂挡住一些时间,又露出一些时间,仍旧毫无遮拦投射麦葑麟身上,他面皮白到快透明,半透明,快成虚影。让人觉得他快要回到天上去,不,是从来也未落下地过。
何铃舒透过后视镜只看到他下半张白皙的脸,秀挺的鼻梁与发红的稍厚唇周的浅色纤细绒毛都在阳光下闪光、发亮。
察觉到她目光,麦葑麟短促笑下,从后视镜与她对视一眼,又看向前方:“何小姐怎么总看我?”
何铃舒不似往常应答,却问:“麦生,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麦葑麟没有犹豫,面孔好松弛,回答轻松但又郑重:“何小姐是很好的人啊,心地善良人又美丽,就是总不为自己考虑,女孩子要对自己好点的嘛。”
何铃舒眨眨眼,想到几日后麦峦雄生辰宴上亟待发生的事情,又想那时麦葑麟恐怕就不会再想她良善,心中好酸涩的嘛。
不过她还是要娇俏嗔他:“看不出来,麦生比起麦宣歧的油嘴滑舌也不遑多让。”
麦葑麟不恼,傻乎乎地,竟还要替麦宣歧开开脱:“阿麒在生意场上要能言善辩一些才能混开嘛,你别对他有怨恨,小孩生长不好,都是大人的疏漏,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教好他啊,阿麒小时也很好的,现在也不差喇。”
何铃舒在后面幽幽望他,又幽幽问:“麦生,你心肠好似菩萨,麦宣歧那么对你都不怨他?”
麦葑麟有把苦与涩都咽进肚皮里的包容,眉眼都弯弯:“他是我弟弟呀。”
静谧片刻,何铃舒在后座仔仔细细望他几秒,好轻声讲:“做你弟弟真是世上极幸福的事,是他麦宣歧不懂珍惜,若有来生,可以请麦生你大发慈悲,做我兄长吗?”
麦葑麟并未觉得成为他弟妹是多么幸福事情,只是何铃舒不知他与麦宣歧间的愧欠。自后视镜快速扫她一眼,有些笑意:“你现在不就是我阿妹呀。”
似乎没想到他这般答,何铃舒顿几秒,像有些出神了,透过麦葑麟,望了前方渐缓的街景:“不一样的……”
麦葑麟眼底有些笑意,听她又道了句:“是不一样的。”
车速降下来,周遭建筑乱许多,满墙涂鸦,菲律宾人多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何铃舒看大街小道都眼熟,手放窗上,愣了神。
没想到麦葑麟会开到这里来,何铃舒正在这片被遗弃之地长大。
门口一颗银杏树,叶子黄过了头,开始凋零、落满地了。
若还是那棵树,一臂圈不住,两人又多余,树干上刻着许多字,仔细找找,其中会有几个属于何铃舒,深深刻进去,快与年轮同在:爸爸妈妈,我会为你们报仇雪恨嘅。
跟树一样的,人也是,跳跳就长大了,落地上又跳起,但愈发沉重,蹦得愈低,再也跳不动那天,心也胀到比身体还大了,吞没身体,也吞没森林。
何铃舒与麦宣歧都这么长大,但唯字与恨不变的。变不了,跟年轮刻在树里似的,恨刻在他们骨头里。
眨眨眼,透明泪落下,落出现实世界外,无人看到。
麦葑麟却好像以为她未来过此地,开口解释:“我们去爱心院。”
还小时,何铃舒有一段时间在此寄居。听他这么讲,缓缓看向麦葑麟。
麦葑麟替她拉开车门,背好他的双肩包,大学生一样信步进去,但与这老旧斑驳,好似叠加胶片滤镜的建筑、街道、区域都格格不入。
爱心院的人却很眼熟麦葑麟似的,频频点头笑着问他:“麦生,又嚟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麦葑麟热络回他一句,有看到何铃舒的人,好惊讶问他:“今日唔系一个人呀。”
何铃舒模糊认出几个脸,不过认出他们年轻些时。人的面皮老很快,但眼睛不变。
她怕被人认出来,怕麦葑麟知道,也怕麦葑麟知晓她就是小扒手后的流露失望的眼睛,偷低头,挡住脸来。
麦葑麟却回复自如:“系呀,今日我阿妹都嚟啦。”
何铃舒走他身侧,愣愣看他。日光下,麦葑麟被拢进去,全身都有毛绒绒光圈的。直视太阳光,何铃舒眼睛发黑圈,都恍惚啦,麦葑麟身上散发的、温暖的明亮光芒好像要撑破他肌肤、衣裳,比太阳都热了。
手扣住麦葑麟垂着的苍白指骨,麦葑麟侧过脸,看着何铃舒,或许是一开始打算挣开,但看清她眼里哀伤,便放任了。
“阿哥……”何铃舒靠他身上去,好小声叫。像终于吃到小时好想吃,但一直吃不到,长大又寻不到的那颗柑橘味糖果。
麦葑麟轻轻笑一声。
何铃舒又叫他:“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