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面很大,阮雾和陈疆册站在伞下,没有任何触碰。
到他房间后,陈疆册收起伞,阮雾抬眸与他道谢,眼皮上挑,视线落在他的左肩,白色衬衫被雨水洇湿了一大片,湿哒哒的衬衫黏腻地贴着他皮肤上。
阮雾愣了愣。
陈疆册恍若未觉,指着卧室门,说:“酒店电话在里面,你自己去打。”
说完,他转身进了浴室。
一副和她多聊一句都嫌烦的架势。
可是要真的把她当做麻烦的陌生人,他为什么还要特意撑伞出来接她呢?
阮雾其实也搞不清了,她分明是个连前任多看一眼都嫌烦的人,怎么就愿意跟他进来呢?
人必须得对自己坦诚。
可阮雾已经不想再来一遭了。
当年她二十三岁,什么都没有,空有一副年轻的皮囊,也仗着年轻,随意挥霍人生。认为人这一生,总得爱一个坏人,不计后果的,不留余地的。
后果可想而知。
然而她确实没有给自己留任何余地,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
季司音把陈泊闻归为遗憾。
陈疆册不是阮雾的遗憾,他是她的意难平。
阮雾如今二十七岁,与父母的关系远不及以前的亲昵,每逢节假日回家,势必会被家里人以各种方式,与年龄相仿的男性相亲。起初她抗争过,辩驳过,自己还年轻,不急着结婚,父母的说辞很统一,先接触接触,做个朋友,没让你今天相亲明天就结婚。
父母眼尾处的皱纹不知何时加深,染黑的黑发发根却泛着银白色。
时光催促着孩子长大,也将父母推向衰老。
阮雾在父母的请求中,还是点点头,参加一场又一场的相亲。
然而相亲让她大开眼界。
阮雾曾以为相亲是两个条件相仿的人组合配对,她好歹也是国内知名高等学府的研究生,最起码介绍的对象也会是个本科生,结果她第一个相亲对象,居然是职高毕业的大专生。
她想起介绍人说,“小伙子长得可帅了,家里在市中心有十套店面收租,每个月租金都用不完,哪儿还想着去上班赚辛苦钱呢?”
长得确实挺帅的,就是左耳右耳打的耳洞,加起来都快有十个了。
阮雾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新剧本的男主角,写个这种混混男主也挺好。配个成绩好的乖乖女,乖乖女和他互相救赎。
正当她在脑海里构思剧本的时候,男生开口说话了:“不好意思啊。”
阮雾:“嗯?”
“其实我有女朋友了。”
“啊……”
“而且我女朋友怀孕了。”
“啊?”阮雾连忙说,“恭喜。”
“别恭喜了,我爸妈不喜欢她,他俩替她约了明天的流产手术。”
“……”
阮雾自问见识过大场面,仍是被吓到了。
“你说,你爸妈替她约了手术?”
“嗯,我爸妈嫌她是外地人,所以不赞成我和她的事。”他低眸,无奈地弯了弯唇角,“她想着怀孕了,我爸妈就能同意,结果我爸妈不仅帮她约了手术,还拉着我出来相亲。我爸妈和我说过你,他们对你很满意,觉得我就应该找你这样的女朋友。我觉得挺好笑的,他们也不看看自己儿子什么条件,陪不配得上你。”
阮雾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论是对男生,还是对和他相亲这件事,亦或者是相亲,她都很难发表意见。
后来她又相亲过几次,然后意识到,第一个相亲对像居然算得上是挺不错的。
至少他坦诚,认知清醒。
有上来就说:“我挺喜欢你的,你是读过书的,思想肯定和传统封建的人不一样,应该不会要求彩礼吧?”
也有聊了几句后说,面带憧憬地说:“我梦想中的家庭,是一妻一儿一女,每天下班回家,就能吃到老婆做的热饭菜,孩子乖巧懂事,家里干净整洁。”
还有的就把精明写在了脸上:“我希望我们是aa制婚姻,家庭开支,你一半我一半,你生两个小孩,一个跟我姓,一个跟你姓。”
阮雾觉得写进剧本里一定很精彩,世界的多样性,物种的复杂性。
他们对她有好感,是因为她有着不错的学历、家境、外貌,娶她当妻子,带出去很有面子。
越与人谈及婚姻,她越意识到,大部分人的婚姻,都与爱情无关。
不过是因为家境相符,外貌过关,学历工作拿得出手,所以才组建一个新家庭。
渐渐地,她意识到,或许她无法再拥有一段爱情。
就连季司音也和她说:“哪有人那么幸运,能和喜欢得要死的人结婚?大部分人都是和合适的人结婚过日子。因为太爱一个人,会对他满怀期望,期望越多,失望越多,等到最后,连让你们结婚的唯一的爱都没有了,你们的结局就是离婚。”
“如果只有一点点的喜欢,那对他也不会有太多的期待。”季司音说,“你想想啊,他每个月给我三百万,我俩一个月就见三四次面,其余时间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样的婚姻有什么不好的?”
季司音自诩天真,不懂人情世故,而阮雾与她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