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在车里。”阮雾打量了他半晌,轻哂一笑,“你都记不得了?”
语气莫名,挺冲的。
陈疆册立刻嗅出来了——她不高兴了。
“昨晚我喝多了,有的东西记不太清。”
“你昨晚耍酒疯说了很多话。”阮雾垂着眼睑看他,“要不你先吃饭?边吃饭边回忆一下昨晚的事情。”
“我昨晚说了什么?能给个提醒吗?”陈疆册一动不动地坐着,显然想和她谈清昨晚的事。
“你昨晚说了很多。”
“比如?”
“比如你说这些年,你见过很多女的,身材比我好,长得比我漂亮,穿得也比我性感暴露。”
“……”陈疆册揉了揉太阳穴。
阮雾面无表情:“看来你还记得这些话。”
他上半身弓起,手肘抵在膝盖处,头往下低,埋得很深,看不见脸,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但能听见他的声音,很哑也很无奈:“……嗯,我是有说过这些话,但我的意思是,我遇见过这些女的,我没和她们有过任何的交集,我可以发誓,我连她们的手都没拉过。”
“和我没关系。”阮雾撇嘴。
“行,和你没关系。”
他搓了搓脸,“我还说了什么?”
“你说你要给我五千万。”
“……真是喝多了,什么话都会说。”他手按着后脖颈,喝酒误事,他确实不记得了。
“你还说你喜欢我。”
“……”
陈疆册弯曲的上半身,轮廓线条僵住。
良久,他缓缓直起腰来,宿醉后的眼略肿,眼里红血丝明显,他左半张脸也有她留下的指印,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疲倦狼狈。
他收起往日的轻浮放浪,低嗓慢速说:“那不是喝醉后说的话。”
“那个分手理由,我不同意。”
“如果你结婚,我希望你能把我列入结婚对像考虑。”
“——这些。”
他抬眸盯着她,很认真也很笃定,“都是我清醒时候说的话。”
面前的人沉默了下来。
陈疆册耐心地等着她,等她的回答。
“你没说结婚对像这些话。”阮雾别过脸,小声嘟囔着,“少浑水摸鱼,你喝醉了,但我昨晚没喝酒,我记得很清楚。”
陈疆册忽然笑了,“现在我们两个都是清醒的,我希望你能够认真思考我说的话。”
低着头的成了阮雾,眼皮薄薄地耷拉着,剩下鸦羽似的长睫,闪烁飘荡。
“你不需要考虑任何问题,我说过,那个分手理由,很荒唐,我不能接受。”
陈疆册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
她低着头,细长的眼里,满是他仰头的模样。
他眉目隐忍又泊着温柔,还有几不可查的无奈。
“我交过很多女朋友,有的甚至算不上是女朋友。但我一直以来,都不知道什么是爱。真的对不起啊宝宝,让你喜欢上这样的我。”他声音很轻,嘴角弯的弧度,近乎自嘲,“如果没有遇见你,如果没有分开这三年,我恐怕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是爱。”
他们必须得承认,分开的时光,让他们意识到对彼此的感情,绝不仅是一时兴起的喜欢。
放弃尊严,放下口是心非,摆在他们面前的事实,是——爱是难逃脱的宿命。
人来人往,繁华喧嚣。
他们都会遇见很多人,也会遇见很好很好的人。
但他们必须得承认,爱意冲破了宿命,他们的相遇早已注定。
阮雾蓦然想起自己曾和周淮安说,她不想要他爱了很多人之后,再来给她的爱。
他可以爱过很多人,但他不能爱过她之后又去爱别人,然后回头来找她,告诉她其实他最爱的是她。
爱是不能断续的。
她要的真的很简单,你可以爱过很多人,你爱过我之后,可以去见很多的人,但你见过他们之后发现,原来你爱的始终是我。
“如果季司音结婚那天,我们没有遇见,你还会来找我吗?”阮雾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个问题。
陈疆册像是被她的问题给逗笑了,“你以为,那天是偶遇吗?”
阮雾愣住。
“只要我想,我每天都能和你见面。”他掌心摩挲着她的侧脸,看她的眼神仿若像看天真无知的少女,“我可以制造很多种偶遇,理由正当,合理,甚至还能出席各种场合,让你叫我一声‘陈先生’。”
但是他没有。
三年来,他什么都没做。
“你当初甩我的时候,你都不知道你有多残忍。”他哼笑了声,“我怕我出现在你面前,会招你烦——像周淮安一样。”
“那为什么,那个时候又出现呢?”
陈疆册没说话了。
落地窗外的树影摇曳,光影婆娑。
他仰着头,脸部神情每一分变化,阮雾都看得真切。
她看见他泛着红血丝的眼,疲倦地阖上,又无力地睁开。有种即将溺死之人的挣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