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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这一石二鸟之计,不仅将关于血罗刹和六皇子之间的关系撇开,还将自己从萧憬琛的桎梏中解了出来(他自以为的)。
就是这个伤比他想象中重了不少,明明他避开了致命点挨的啊……哦对,这次还中毒了——暗卫乱箭齐发,胡乱丢毒镖,不仅让他混乱中着了道,也将一众打手给弄了个团灭。
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路数,国公府真有他的。
此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顾云也没讨着好,以为算是从萧憬琛那里脱身了,却不想,这个人比他想象地更加难缠,不要脸的程度简直是直逼六皇子府的砖墙。
你说你一个日理万机的、即将成为太子储君的堂堂六皇子,怎么还饶有兴致、亲自去查看一个死掉的无关紧要的血罗刹呢!有失身份啊有失身份!
顾云这次受的伤比上辈子那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辈子没有被毒镖划中,被云祁捡到躺了半个月后顾云便又活蹦乱跳了起来,这辈子加上了个毒镖,顾云整整躺了一个月。
不过顾云坚定地认为,若是从昏迷中醒来见到的是云祁而不是萧憬琛的话,他应该会好得更快一些,半个月就能好个七七八八那种!
从昏沉中清醒过来是在他杀了齐钰淮的七日后,睁眼一个男人的胸膛便大咧咧地映入眼帘,顾云正趴在那人身上,渐渐苏醒的身体哪哪都是痛的——受伤过重,左肩和右臂暂且不提,最难受的是后背从右肩到左后腰那处长长的刀伤,现在正是十分痛麻的时候。
侧着头听着男人的心跳声,顾云想着云祁果真是个草原狼崽子,长得真快,这胸脯肌肉都练出来了啊。
相比与痛麻的后背和被包扎得严实的右臂,能随意动作的左手就开始肆无忌惮了起来,只是被男人抓在手里放在胸口不太好动,于是就只轻轻动了动指尖,在男人亵衣的缝隙里探进去,径直摸上胸口的肌肤。
这时便听到萧憬琛那厮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醒了?阿云你睡了好久。”
顾云:“?!“
一听是萧憬琛,什么旖旎的的氛围都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顾云将左手从他手里拽出来,撑着自己就要爬起身,又因为牵拉起左肩带动了后背的肌肉,他又嘶了一声跌回去,被萧憬琛牢牢接进怀里。
此时顾云才发现怎么这个房间这么眼熟,娘的是在他自己的卧房里——六皇子府清澜苑萧憬琛卧房隔了个书房的那间屋子——连架子床的角落那个香囊都稳稳地挂在那儿。
因为他这一动作,带动着床也动了动,香囊雪青色的穗子荡啊荡的,好不晃眼。
“别动,你伤得这么重,万一伤口裂开了……”
“阿祁他们呢。”
也不管萧憬琛要说什么,顾云只想见云祁。瞪着眼尾微微上翘的桃花杏眼,不带一丝温情地打断了萧憬琛的关怀,尽管现在两人一个抱着另一个叠在床上,但一点也没有伴侣间的黏腻温馨。
萧憬琛喉结滚了滚,看着顾云的眼睛一瞬不瞬,“你确定一醒来就要问别人?”
顾云不甘示弱,“阿祁不是别人。”
“不是别人?我不认为他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儿能给你什么,无权无势的一个质子而已。”
瞧瞧,这是什么嚣张的发言,如此高高在上,两辈子都学不来谦虚,当初自己是怎么瞎了眼看上他的?
顾云自然不干了,呛了回去:“是啊,比不过您六皇子十二岁时能挑个杀手养,二十岁成为储君,二十五岁迎娶左相女,三十岁登上圣人之位来得尊贵!”
说罢,再次挣脱萧憬琛的怀抱坐起来,因为忍着疼,脸都皱到了一起。
萧憬琛看着顾云背上洇出的血,好半天没有开口说话。
顾云这一番话直接将两人之间一直心照不宣讳莫如深的上辈子和这辈子来了个连结。
萧憬琛一脸受伤地看着顾云,也慢慢坐起来,“阿云,你一定要跟我这么说话吗?你就不怕我做出什么对药罗葛不利的事情来?”
“呵,”顾云笑了笑,“大不了我再死一次好了。你威胁不到我,阿祁出了什么事,我就陪他一起,他死,我也不活。”
明明他是在笑,萧憬琛却觉得心底寒凉,他手下抓着床褥,似是有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在心底蔓延开来,“……你就这么喜欢将我的心挖开来吗。”
听到萧憬琛这样说,顾云感到好笑极了,敞开了笑,牵拉到伤口,疼得他嘶了下又继续,笑到眼泪都快出来了,“六皇子还有心啊?真是遗憾,我两辈子都没有见着。”
“七岁到二十岁,我跟在你身边给你杀人,二十岁被你拉上床成了你的禁脔,二十五岁怀着你的孩子死在去江南的路上。可你呢,你为了你的皇权步步为营,你有想过我吗?这是你的心吗?”
“是,我顾云贱命一条,生来就是不详,被父母抛弃,什么都还不懂的时候就要学着怎样杀死别人让自己活下来,然后为了一个不可能会爱自己的人不断杀人,就因为从断塔出来的时候那个人给了自己那么一丝丝
', ' ')('的温暖。然后呢,那个人说我只是他用的最好的一把刀,用完就丢。”
可叹的是,他居然还会在萧憬琛面前说出这样的剖白,但或许只有彻底说开,才能将这些过去翻篇,获得自由吧……
“你知道吗,那天晚上的雨下得很大,天很黑,我怕极了,从断崖上掉下去后我的腰就断了,我感受着我的孩子一点一点地从我的身体里流了出去,它只有五个月,还未降生就再次入了轮回,那什么可怜……就因为你说江南的案子你信不过,你要我去做,可我却不知道你是要我去死……”
顾云深吸了一口气,眼前早已模糊一片,巨大的悲伤笼罩在了他的身上,萧憬琛说他在挖他的心,真是可笑,明明他顾云在挖的只有自己的心啊。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真是屡用不鲜。
“你对我没有情爱,只有利用,你从来想的都只有你自己,对我也只不过是占有欲作祟罢了,我明白的萧憬琛,所以我想离开你,可你不肯放我走,不做杀手,就做禁脔,然后用完便丢。呵,偏偏我还拒绝了阿祁一同离开的邀请,为了你留下来,却不曾想等着我的,是万劫不复……”
“就算心是石头做的,也会摔碎的呀。”
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了衣裳上,洇出湿痕,顾云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上辈子和这辈子积攒的委屈一齐爆发,让他本就疲惫的身体很快又将承受不住。
“这辈子你为什么又要来招惹我呢,我都死了你还来,不就是一把刀吗,钝了锈了扔掉就好了呀,较真干嘛呢,我只是想自由而已啊萧憬琛……”
一次性说了太久的话,加上情绪激动,顾云又再一次陷入了昏迷,直直往一旁栽,萧憬琛赶忙将人捞住,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让他趴在自己胸口不要牵扯到伤口,虽然伤口已经裂开来洇出鲜红的血印。
“阿云……”
害怕的还是来了,顾云想要离开,顾云不要他了,萧憬琛陷入了莫大的恐慌之中。
上辈子得知顾云身死的时候那种戚惶和这辈子得知“血罗刹”身死的慌乱相结合,萧憬琛从头到尾审视过自己重生以来的种种布局。
上一世顾云死后,萧憬琛浑浑噩噩地过了几个月。
是,他的确是想过要顾云死,毕竟这把刀知道自己太多的阴暗,太多的把柄,放在身边就是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他祈和帝不应该有任何的污点,即位后便理应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皇后的人在顾云去江南的路上趁着夜雨推波助澜,让顾云死在了雨夜断崖,他的人赶到后只见到了顾云的尸首,他本是没有计划在那个时候要顾云死的。
但不是萧憬琛下令弄死顾云,可却是他默认了的,以为帝王不该有顾虑,更不该对一把刀有怜惜……
可结果呢?
顾云还在的时候他不以为然,顾云死了,他才发现顾云对自己有多重要,再也没有一个人会为了他一句话就拼尽全力去做,即使他冷脸相待顾云也会笑着喊他“憬琛哥哥”,看到的所有他觉得好的会分享给他,会陪着他挑灯夜读,陪着他游走在朝堂……
“我在宫中,等你回来。”
萧憬琛等回来的只有顾云身死的详实……他的爱人死了,他才知道他爱他。
药罗葛阿祁为了顾云杀到了京都,一刀捅死了萧憬琛,结束了他短暂的皇帝生涯,他想他会在地府和顾云重逢,却不曾想老天让他再次重生在了十二岁这年。
这或许是为了让他弥补吧。萧憬琛从国子监匆匆下课,再次见到了顾云。
一步步,他想让顾云再次爱上自己,可顾云落水醒来后后,看他的眼神就变了,即使顾云快速隐去了眼里那种厌弃,也还是被萧憬琛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的阿云重生了,带着对他的怨憎,那他就将上一世的错误修正,一点点将阿云的怨气消去,为他打造属于他们彼此能快活生存的世界,可是中间却出现了不可控的因素——顾云要离开他。
甚至还和那提前来到京都的药罗葛阿祁勾搭在了一块儿……
“……阿祁……云祁……”昏睡中的顾云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萧憬琛仔细听了听,拳头攥得死紧。
“云祁?你还将自己的名字给了他……”他的阿云,可能连爱意都给了那个明明才十二三岁什么也没有的天辰皇子……
顾云背上洇出的鲜血愈来愈多,萧憬琛来不及再细细推敲,慌忙喊人“来人!”
“是。”门外候着的小厮连忙应声。
“快去找御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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