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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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吻来的不合时宜,又恰到好处。回过神时,浴室空荡荡,只剩她一个。他们相吻是一瞬间的事,刚刚碰上嘴唇,立刻弹开,再去找方才吻过的人,已没了踪迹。水珠从发梢,到脊背,顺着来到腿根,最后落在地上。她驻在那,腿间吊着的器官软了,地上一滩水,不知是哪来的。

真空的时间不是漫长,瓷砖上的积水悄悄流进管道,大概是够了,她把头发推向脑后,出了浴室。

江舟的冬日冷得出奇,特别是今年,堆在窗框的积雪成了黑色的冰。好在这间房子足够暖和,赤脚踩在地上,也感受不到寒意。

象征死亡的黑冰堵在每扇窗的缝隙,截断了逃亡的路,也让暖气滞留。风在外面呼呼地吹啊,飞鸟拍了几下翅膀就放弃了,角落里的少年把窗帘裹在身上,害臊地回味。

他脑子里升起泡泡,兴奋地窃喜。刚才是谁亲了那个女人?又是谁看见了那张脸?他蹭着自己的膝盖偷笑,真好,真好啊。

夜晚的别墅静悄悄,星星闪呀闪,嵌在深沉的夜空,像玻璃渣在水泥地上反光。风赶走云,所有星星一览无余,裸露地面向大地。二楼房间里的女人睡了,一段影子盖过桌上的晚香玉,又移动着小了。

被角掀起一半,屁股挪到床上,脐探进自己的腿脚,陷进整张温馨的大床里,抱着女人的腰睡了。

香软的腰肢让人想入非非,困意袭来,被窝与肉抟成一团,旋转着,绕着意识飞远了。暖洋洋的梦里,海鸥跳上甲板,阳光洒过桅杆,浪静,风平,他终不再流浪。

梦境,不是相通的。

她呼吸加促,满头大汗地惊醒,刚从梦魇脱身,连心跳都未平复,意识如聚光灯全打在自己被摸上的大腿根,照得那块肉发烫。身旁安睡的少年无忧无虑,和她的梦相比无辜多了。她看向脐,试图用他证明现状。这少年只是抿抿嘴唇,动动嘴角,现状便降临在这张床上。得到证实后的羽珏松缓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抓着脐的手腕把它移开。

刚拎起手腕,这只有想法的手自己挪了上去,自然地盖在了她的胸上。

“嗯……姐姐……”他嘟囔。

看向脐埋在自己肩膀上的脸,她又动手把手放回他的身上。小小少年似乎没有烦恼,恬静的睡颜在黑暗中把愉悦泄了,像做了美梦。

羽珏敛下眼皮,伸手按下台灯,屋子的一小片亮了起来。她拿起台灯旁的纸笔,写下一排字。

不太刺眼的光悄悄唤醒了脐,他挤着眼睛睁开一条缝,逼仄的视野里,是刺眼光芒下女人拿笔写字的影子,她好像没有发现他。

脐默不作声,眼皮抵着光,慢慢睁开,脸前的女人完全收入眼底。黑暗中握着的笔缓慢移动,颀长的五指握起来也这么好看,她的神情带了点点忧郁,会在这时写下什么呢?穿透线条的光似镶了边后晕开的水墨,唯那一小细条是金色的,他完全无法看清写下的字,但这个本子,是他从未见过的,原来就一直放在床头吗?

女人停笔后注视了扉页许久,每眨一下眼,眸底的谜语就滚动一次。无言的深夜明明是晴朗的,却又在这张脸上变得不清,似乎也因此藏了不可公众的秘密。姐姐估计有什么心事吧?他这么想,当女人挪动身子放回纸笔时,他快速闭上眼睛,装睡起来。

第二天醒来,羽珏已经走了。他有些失落地摸着身边空旷的床铺,抱起被子,嗅。他把半张脸蒙在被子里,留两个眼睛在外面滑溜溜地转。他要找昨晚的本子。

他下地翻找,又掀起她摆在桌上的稿子。不知是否良心作祟,脐掀纸稿的手慢慢停了,他还是有些做贼心虚。可,他真的好想,好想知道姐姐昨晚写了什么。纠结一会,冲动打败克制,他又继续动作。

结果是无果。脐不甘心地摞好纸,摆放好桌面,然后东瞅瞅,西瞧瞧,才踩上拖鞋下了楼。

江舟政府举办了一场关于尸毒的专项会议,参加这场会议的除了政界高官,还有许多各领域的专家与知识分子。当然,也有安妮娜的父亲,那位阿尔法官。

他和安妮娜精致可爱的样貌不同,留了一坨厚重繁冗的胡须,已经全白了,给他的德高望重添了几分和蔼可亲。也许,这也是安妮娜开朗的原因之一,坐在远处观看的羽珏想。位于红色坐席中前端的走廊上挤满了人,都在给安妮娜的父亲问候,看来他在江舟的地位不低,名声也不错。那片其乐融融的笑靥很容易让人忘记今天的会议主题,光是看着,就遗忘了会议厅外的局势。

“羽小姐也认识那位法官吗?”一个身影突然站在她的身旁。她侧头看,只见一位熟悉的青年微笑着看她。

“闻先生。”她的目光扫上身边人。

“好久不见。”青年清朗的嗓音还是如此悦耳。

“好久不见。”她朝他弯了下嘴角,没有意外。她还记得这位青年才俊,在这样重要的场合,作为菲恩茨助教的他会来也合乎情理。相比之下,仅是代表社团的她显得倒不是那么重要了。他们的视线还没交汇几秒,注意就被前方突然的哄笑吸引去了,是那群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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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发出的。

“每次和羽小姐见面都有一群吵闹的人呢。”他打趣地,然后又说:“朱尔先生从阿尔亚斯的首城调往江舟担任法官了二十年,也秉持公正了二十年,在他主导下,法院裁决了大大小小的悬案疑案,如今受此爱戴,也理所应当。”他好像在为那群吵闹的人辩解。

二十年吗?羽珏想。安妮娜如今才二十几岁,虽不知她在江舟住了多久,若一开始就随父亲迁往江舟,那她到现在为止的大半人生都在这座雪城度过。

“看,”他看着不远处一位高挑的青年说:“那位是检察官的儿子,旁边介绍他的是他的父亲。”

羽珏顺着闻息时的话看去,那里,就在朱尔先生面前,站了一高一低两个人。那年轻的梳了油油的中分,可眉骨过高,也倒显得严谨的英俊,似乎是阿尔人。低的沧桑成熟多了,腰板挺得又直又硬,浑身透着老当益壮的气质,他在滔滔不绝地给朱尔讲着什么。

“你知道朱尔先生的女儿吗?”闻息时问。

“嗯,”她回答:“是个漂亮的阿尔女人。”

他笑了:“的确很漂亮。”然后:“也有无数男子倾心于她,加上她的身世,许多政界人士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把她娶回家。”

“他们在说媒?”她明白他的话问。

“嗯。”二人的目光全打在前方瞩目的三人身上,那位高挑的青年端正地站着,跟着父亲的话,尊敬地看着满脸皱纹的朱尔。朱尔抬起自己苍老的眼睛,打量了青年一番,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可了。

“看来进行的很顺利。”闻息时评价道。

“不。”她否认:“不会一直顺利。”她知道安妮娜有钟情的对象。

“这不一定。”闻息时意味深长的话让羽珏转向他。

闻息时也面向了她:“你是想说她还有别的男伴对吗?”

“你认识她?”她问。

他笑了:“现在还不认识。”

届时,一声沙哑的嗓音传了过来:“息时——”是朱尔发现了他们,撇下那群人,迈步向这里走去。朱尔踩着略有跛脚的步子笑盈盈地来了,一手抓住闻息时的小臂,亲切地摇了摇。

“好久不见了,息时。”这张慈眉善目的脸看闻息时溢满了喜爱。

“朱尔先生。”他朝他问候:“您最近怎么样?”

“还好还好,”朱尔注意到他身边伫立的羽珏,问:“这位是?”

“研学社的代表,和我一样从首城来的。”

“您好。”羽珏问候道。

“你好呀。”朱尔的发黄眼珠上下摇得很快:“从首城一路到江舟可不容易啊,姑娘,你们是一起来的吗?”

“不,是列车上遇见的。”她答。

“哦哦。”朱尔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对闻息时说道:“得有两年没见了吧?息时。”

“是啊,自上次首城会议后就再没见过您呢。”

“那时候你还是个学生,现在都成助教了吧?菲恩茨的学生,是不是都叫你‘闻老师’啊?”他笑呵呵地捋起胡须,心情看起来很好。

“您过誉了,现在还没有正式步入教学工作,我只是个助理罢了。”

朱尔哈哈大笑起来:“你呀,就是谦虚。”

羽珏一旁侧听着他们寒暄,大概明白了他们之前认识,并且这位法官,似乎很欣赏这位首城来的助教,称得上喜爱了。

他们的寒暄没有一会,高高的讲台上走上了人,几个忙碌的工作人员在上面最后调试了话筒和别的设备,人群见状,都各自回到座位上散了。

朱尔先生作为重要的法官,坐在专属的前排,其余人往后坐,知识分子扎堆,一律在右侧坐着。羽珏与闻息时顺着人线往右走去,他们都属于“知识分子”这一行列,他挑了右侧一个靠边相对人少的座位,专门把里面的那个留了下来,对羽珏说:“不知道羽小姐愿不愿和我一起坐在这里。”

她应了声“好”,然后走了过去,坐在闻息时的旁边。

会议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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