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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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忙了起来。

早上起早早离开,晚上十点才回到别墅,一天的时间都不见她的身影。这几日脐的厨艺大有长进,他想为她做一顿饭,千等万等,就是等不到她回家,连中午或晚上回家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十点归来,一身疲惫,也无精打采勉勉强强才能补齐“三次”做爱。

姐姐在忙什么?他问过,她回答:“江舟刊物的编辑联系到我,邀请我去报社参与编排。”他听不懂姐姐说的话,但也默默点了点头,好吧,他无奈地。

他每天都在等她回家,一到九点往后,就像一尊望夫石撑在窗户上看。漫天的大雪,偶尔几辆汽车经过卷走雪花,撵走的光束都不是他所盼望的。他有些苦恼,寂寞难以回避地来了。有时等得累了,就揪来一个小枕头,坐在窗户下抱膝吸鼻子,窗缝里钻出的冷风还是有些冻人。他在家里把柴烧得旺了一点,一会回到卧室,又感到炎热,再默默耗着时间,等半把小时后少添一些。

她的确是忙了起来,她没有时间,铺天盖地的稿纸够她眼花了,一摞接一摞,她揉了揉晴明穴,又睁开眼继续审核。江舟收来的稿子大部分是一些当地不出名的草根作家和翡人政客撰写的,一部分无病呻吟,一部分发表政见,只有一小些含金,但一味相同。这里的作者和首城相比差得多,除了对热点问题有着同一看法外,其他均不如首城,深度、构思,甚至媚俗。

“这些稿子不必要再看了,以后相同内容的也不用再收。”她把咖啡旁一摞厚厚的稿纸送到小助理手上,有些心烦意乱。

小助理低头看接过来的稿子,翻了翻,有些犹豫:“嗯……可是这位作家的也不要了吗?”

“不用。”她斩钉截铁地,小助理同时念出一个人的名字:“闻息时。”

“什么?”她诧异地向她看,只见她拎起一张字迹工整的稿纸摆在面前。

“这位作家好像挺受欢迎的,不仅在一家报刊上发表文章了,朱尔还赞扬过他。”

“好像说什么……博古通今,察远照迩。”

她拿起她手里的稿纸放在眼前。她刚才好像并没有看到这份,寥寥阅读了部分,更感到疑惑,这篇文章的内容和那一摞里的不尽相同,主题和立意也天差地别,她累糊涂了,居然把这份稿子混了进去。

“你先拿走这些。”她说道。小助理听完抱着稿纸走了。

她在转椅上转回到桌前,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闻息时的字迹和人很像,端正,成熟,连连笔都把握着精准的弧度,只有从小严格练习才能如此。他的家教很严,从书写就可以看出。这些活生生像机打又充满人情味的黑字的背面居然没有凸起,端正的条条框框,蕴藏着条条家训,用戒尺和祖训训诫少年,教书育人,血脉相传,生生不息。他是知识分子,是菲恩茨大学的助教、工作者,他的文章,却在苍劲热忱之中隐约透露着对社会体的“爱”。翻到背面继续阅读,愈发觉得有趣。文字的魅力,在这位老同学的长篇大论中蓬荜生辉,他的文章和他的学术研究有关,中间不少生物和化学的内容,还巧妙地加入哲理,升华了层次。明看是篇有着科学元素的散文,细看却暗藏自己的期望和诉求。应该说,他是用文字替部分人发声。

他的文学功底不如老一辈作家的强劲有力,但也有扎实的基础,字里行间承上启下吸睛又不乏意蕴,比大部分寄来的稿子好上很多。

很明显,他有资格发表这篇文章。她把稿子交给刚回来的小助理,让她放在墙角靠边的一摞上,一会下班前抱走。

作为一个编辑,她会给予优秀的文章刊登机会,至于文章的内容,按理说应该不带私人感情地审核。但作为一同从首城至此工作的翡人,她很难不带感情地去想。她以为闻息时只是来江舟调查,和她一样,被社团或学校派遣,是服从。可通过他的文章,她读到了这个和她几乎同岁的青年对雪城和边疆热烈的爱。

爱?她不解。

她向来对政治和家国情怀没太大热情,或许因为她的身份,又或是因她无这方面的志向,以至于对政客都很抵触,她尽量不去看关于政治的报刊,所有关于治理和政见的稿子,都是她强压着脑袋看完的。

下午五点半,她下班了。忙碌了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今天还算早,可她并不能因此回家。阿张的车准时停在写字楼下,一出这栋透明的大楼,便可上前打开车门坐进车里。又和往常一样,她和阿张有一致的默契,二人无需一言,车便直接开往目的地去了。

车子载她来到一家市中心的餐厅,下了车,阿张还没着急开回去,就见面前走过来一个有着一头褐色短发的青年,朝她伸出了手。

“你好。”青年笑着。

“你好。”她握上他的手回道。

“您是夫人的女儿吧?我是乔治亚。”他介绍道。

乔治亚。他是母亲电话里讲的那个男人,经过几波转辗,今天终于来到她的面前。他是伊沃一名老伯爵的孙子,母亲说,他们可以见一面。在这个偏僻小城,伊沃人几乎不存在,此刻见到同为伊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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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他,按理说应该像在异乡见到同乡人那般亲切。但他们都十分矜持,似乎都握着一个度。

“羽小姐会说伊沃语吗?”他坐在餐厅里礼貌地问。

“嗯。”她用伊沃语回答他。

“真好,那我们可以用伊沃语交流了。”他笑着,用伊沃语说出这句话:“听夫人说,你很久没回故乡了是吗?”

故乡,她不确定那里是不是故乡,她只在那儿呆过两年。

“是的,有两年了。”她是在二十三岁生日回到的那里,她第一次踏上母亲的土地,和统治者血承一脉的国家,穿梭在千千万万和她相同的国民的大街上。

“啊,听说您是混血。”

“是。”

“父亲是翡人吗?”乔治亚问。

“是。”

“或许你更喜欢翡度,而不是伊沃?”他问了一个相对犀利的问题。

她看向他,面无波澜:“有区别吗?”

“没有,但是,如果您更偏向伊沃人的话,可能会进行得更顺利。”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问自己的身体构造,于是说道:“我和你一样。”

乔治亚听后笑了:“嗯,是我多虑了!”

他们二人一起用餐聊不了什么,最多问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或者伊沃现状,出于传统,他们连工作都闭口不谈。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羽小姐,您为什么选择住在翡度,而不是伊沃呢?”刚刚往红茶里加了两块糖的男人拿着一根小棍,慢慢搅弄茶水。

“我的工作,同事、朋友都在这里。”她耐心回答。

“您比较‘恋旧’,可以这样理解吗?”

她不是。如果恋旧,那么也不会同意社团安排奔波到江舟,来到一座偏僻的小城,离开和首城有关的一切。她不恋旧,有时恨不得除去和“旧”有关的所有,甚至定期换掉过去最喜欢的茶杯,连屋内装潢和门口围栏都要换一种颜色。但她不想花费时间解释,他们的关系不至于此,她说道:“嗯,没错。”

晚餐结束得很快,不久便和乔治亚互道了再见,他们二人说不上相谈甚欢,但也算融洽,乔治亚得乘坐公共交通回到旅馆,他不习惯打车,因为和当地的司机语言不通。把他送到车站,看着他登上公交,一会儿,阿张又开车来了。

她坐车摇摇晃晃回到小别墅,今夜的公路急着和时间比拼载物,车子堵在了马路中央距离红绿灯还有一段路的地方。她打开手机处理一些剩余的稿子,把部分垃圾邮件删除,挑出几分有用的摘下重点交给小助理去办。路上的时间久了点,但慢慢的,车辆也渐渐通畅,堵在食道里的他们排起队来各自奔赴。等到了家,周围的灯火只剩相距甚远的零星路灯亮着,比星星稀疏。通明车灯把夜擦出两道橡皮擦过的远光,横摆在别墅门口,女人刚下车,小院里就奔来一条满心欢喜的小犬。

“姐姐!”他扑了个满怀,抱住她。

她摸了摸他的脑袋,仿佛可以看见少年摇起的尾巴:“冷吗?”脐只披了一件厚外套,还不足以抵挡寒气。

他埋在她的身上摇了摇头,忽地又抬起脑袋,耷拉着眉:“姐姐,你去餐厅吃饭了呀……”

她愣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

“我闻到了你身上的蜡烛味,香香的。”

是餐厅点的香薰,在用餐时吸进了棉衣纤维里。她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碰到已经泛红的耳朵,有些发凉,她牵起他的手,说:“回去吧,外面冷。”

他们一同回到屋子里,换下棉衣。屋里暖烘烘的氛围和外面的严寒不一样,浑身的筋骨嚯地放松一半,她想泡个暖乎乎的热水澡。脐知道她想做什么,他把羽珏需要换的衣服放在澡篮,噌噌噌跑到暖水器打开热水,等她脱完衣服,来到浴室,瓷白的浴缸里已经接好了满满一池的热水。

她心中怡然,吻了少年的脸颊,像是奖励。

“去二楼。”她说。

少年开心极了,仿佛知道会发生什么,连忙点头,又噌噌噌跑出浴室到楼上去。

少年期待地钻在被窝里,似是觉得不对劲,又下地光着脚丫重新去拉窗帘,他把一片帘子罩在另一片上,又伸手往里塞了许多,之后再重新钻回被窝。他兴奋地等着,快乐掩饰不住地蹭起双腿,脸蛋娇红娇红,嘴角也拉不回来。今天是第二次,他在心里数着,也就是说今天过后,他只剩一次。

须臾,吹干头发的女人踩着拖鞋来了,随着拖鞋在地上拍出的“啪啪”声,他忍不住越来越欣喜。羽珏裹着浴袍,露着一条深而优美的胸缝出现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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