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Chapter66岁岁平安
团圆饭吃得极为漫长，一桌菜到後头众人动箸的次数越来越少。陆天天终於忍不住离席打电话，但是麦真弦没接。
「阿嬷你看过她，就是上周上电视站在我旁边那个。」
「哦！你说那个生得水水的那个喔。那恁朋友喔？」
「对啊。阿嬷我跟你说，她很厉害喔，不只长得漂亮很会演戏，她还是老板，而且我後来的工作都是她介绍的，受她很多照顾。我刚才拿给你的保健食品，都是她特别交代我给你的。」陆天天对陆谢月英说起麦真弦，那是淘淘不绝。
许执信欣羡地问：「你真的跟麦弦很熟喔？」
「毕竟一起工作。」陆天天说，「阿嬷，她刚好工作来这附近，这几天都会待在市区。我等一下出门一趟。」
「新年还要工作？这麽拚？」陆谢月英诧异。
「对啊，所以我想说我带她出去走走。」
「不然你明天带她回来吃饭，阿嬷款几道菜请她跟她道谢。」
「谁啊？」陈喜满从厨房拿出切好的水果，听见此话眉头微微一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问问看，她北部人可能吃不惯南部口味。」
陆天天一张嘴周转不来。许执信帮忙回话：「妈，说天天她老板。」
「喔，恁老爸呢？」
「外面打电话。我猜他回来一定说他要去隔壁泡茶，炫耀他的新茶壶。哼，嘴巴说不喜欢，明明心里就很喜欢紧。」许执信回话，而有些是刻意说给陆天天听的。
许执信忙着刷回好感，一有机会就表现殷勤。他抢过陆天天yu帮忙端回厨房的菜盘，说：「天天你快出门吧，这里我们收就好。」接着又命令陆谢月英坐着不准动。
陆天天有些迟疑。但是她一想帮忙就被许执信抢走工作，只能待在原地的她更为窘迫。她没有办法只看其他人忙进忙出，自己却什麽都不做，於是她在许执信的催促下带着随身物品就出门了。
陆天天离开之後，许执信的身心便松懈下来了。T育台正在做职业bAng球的特别转播，回顾选手去年一个季度的JiNg采表现。他捧着菜盘伫立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後来，也不知哪一刻他坐下来了。
厨房剩下陈喜满忙里忙出，她每出来一次脸就更冷一分。许执信恍若未觉，余光看见陈喜满便兴奋道：「妈，你看陈银峰欸，我上次在球场看见他，可惜没能和他来个投打。」
陈喜满应付一声，脚也未停。不过还没走进厨房，又听许执信问：「阿嬷，你看，我跟他谁b较帅？」
陆谢月英笑道：「当然也是你。」
陈喜满匆匆转进厨房，她不想在这个充满喜庆的节日发脾气。她很疲惫她很累，从除夕拜拜、大扫除，准备年夜饭到现在收拾饭後，她几乎一刻没有停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但在古礼上，家务事向来是nV人的事。她是出嫁的nV人，是夫家的牛马。出嫁，那便是nV人赌上终生的一场博弈，所以兴荣都依靠夫家，连姓氏、牌位都归夫家。在嫁出去那刻，所有nV人的自我都已不复存在。所以说，nV人就是贱。明知道嫁出去要做别人家的无酬无偿劳工，还是要嫁。好像嫁出去「相夫教子」就是nV人生来的价值。
虽然受近代文化影响，陈喜满懵懵知道两X分工才合理，但是那是别人家的事，她依旧不会要求男人帮忙；再说，她是传统教育的过来人，不只是她，他们全家都是。所以与其花大把时间改变他人想法，不如再熬一会。她都坚持过半生了。
如此思想冲击，甘愿做，却不甘愿受。儿子是自己捧在手心疼的，没有帮忙她不怨。可是怎麽的，许执信居然跑去打扫祖孙俩住的那间院子，任凭陆谢月英使唤；许泽令g嘛去了，他开着他那辆破烂的货车晃进市区。做什麽工作，自己的丈夫她还不明白吗，他不过就是想去载陆天天，而他可以空车回来，却不会陪她去准备年货。
她好生做个贤内助，刻苦又耐劳又从来不哼一声，好不容易熬到自己变成老大，为什麽她还服务别人家的婆婆？一个两个的，胳膊向外弯，她感到儿子和丈夫的双重背叛。
岁末的寒天里，厨房没有热水，陈喜满涮着碗越想越委屈。她的双手已然粗糙，裂开一个个小缝，在平日里刺疼得紧，此时被冰水冻得麻木无感。她可以想见待会洗澡的时候手指会有多痛。
「阿满，我去隔壁泡茶。」许泽令探头进来喊了一声。
「哐啷──！」话刚落地，陈喜满手上的碗盘碎在流理台里。她笑了出来，吼道：「我到底是欠你们的是不是！」她转身，怒眼圆睁，话出口的同时眼泪跟着怒气一起喷出来。
许执信冻住了笑脸。
「许泽令，我是你娶进来的，不是被你买进来的欸！你们到底把我当什麽了？」
「阿满，你在说什麽？」
「吃完饭拍拍PGU就走人。算什麽？当这里旅店吗？她有付钱吗？你的兄弟就那麽伟大吗？我为什麽要准备她们的团圆饭、洗衣服，她们谁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阿满，你话讲清楚。」
「你Ga0清楚，许泽令──」
「阿满！」许泽令大吼。
陈喜满浑身一僵，泪水涌出来，此时是什麽也挡不住她溃堤的情绪。
「二十年了，许泽令，二十年来，我为你们许家做牛做马。你现在为了两个莫名其妙的nV人跟我大声。你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吗？」
「阿满，我们家里的事不要这麽大声。」
「家里的事？」陈喜满哼笑起来，「你还分得清楚什麽是家里的事？我就是故意要让她听到的。我有说错吗？你兄弟就那麽了不起吗？他上吊跟我什麽事啊？为什麽我还要养他nV儿养他老妈啊？你现在还要我帮他妈洗澡？为什麽？Ga0清楚，我是你老婆，不是你买来的奴隶耶，为什麽我还要替你的做东做西？喔，买，陆家那个才是买来的，越南的不可靠吧，你看跑了──不用花钱的就这麽没有价值吗──」陈喜满说到後头，其实已经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麽了，但她还是要说。她积累二十年的情绪、委屈必须以某种实质的表现宣泄出来。
「阿满！」
「许泽令！今天不是她们走就是我走，你选一个。」
「阿满，大过年的她们能去哪，你能去哪？谁走都不──」
「你到现在还要帮她们说话？你还真考虑赶我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吵得那麽大声，又僵持不下，待在客厅的一老一少自然是听见了。陆谢月英有些重听，不过也从毫无章法的话里头捕捉到一些关键字，且几乎是瞬间她就拼凑明白了。那些事她同样放在心里很久了。她拍了拍许执信的大腿。
许执信听得明明白白，他朝陆谢月英点点头，抓紧时机赶来缓颊。他g起陈喜满的手肘，歉然道：「妈，对不起啦。是我没有帮忙。」许执信在背後对许泽令使眼sE，让他去洗碗。
「妈，不要生气啦。走啦，妈我们说点开心的。」许执信拉着陈喜满带她离开厨房。陈喜满挣扎着，最後还是不情不愿地被带到主卧室。
陈喜满坐在床边，眼角含泪，低首无语。
许执信吞吐道：「妈，记得小时候你总是拿我和天天b较。说nV孩子就是b男孩子贴心，说我要是个nV儿就好了，不会到处惹麻烦??把我嫌得一无是处。」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麽？」
「妈，你那时候不是很喜欢天天吗？」
陈喜满冷着脸不答话。非亲非故，又要按着她的头强迫她接受别人的nV儿吗？
许执信接着说：「我也是。我从小就很喜欢天天，我那时候就想，如果连你都觉得她很优秀，她一定真的很优秀，那我就把她娶回家，让你也欢喜。可我不敢跟你说，怕你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r0U。所以我努力读书，我努力了，可是就是考不好。我越来越不敢讲，想我就真的那麽差劲吗？我不服气。一个人偷偷躲起来算数学算到三更半夜。这些你都不知道吼，你儿子曾经那麽认真??」他哈哈笑，「因为我只熬两天，两天之後，天天就发现我的黑眼圈了。
「她问我，我不讲，我那时後真的觉得自己很差劲。後来，她把我拎去找她爸爸。我吓Si了。没两下就全招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叔叔跟我说，小孩子不可以熬夜，熬夜会长不高，你看现在天天都长得b你高了，以後天天又被欺负怎麽办？你不是说要保护她吗？??虽然我後来才知道他骗我，nV孩子本来发育就b较早。他又跟我说，不是只有读书才是有用的人，又和我解释说，为什麽小孩子要读书，说读书是为了不要被当成笨蛋，不然你看出去买苹果算钱算错不很傻吗？等等等。然後他又说我很bAng，bAng球打得很好，跑步又跑得很快。还要我看那些职bAng选手，说他们也是非常努力才登上舞台的??他说了好多鼓励我话。他说如果我真的想学好数学，以後放学就去他们家，他会教我，但是不可以熬夜。
「那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鼓励我。因为叔叔这一番话，我一边努力算数学，决心要好好练bAng球，我想以後我要当个bAng球选手，跟电视里的人一样强，让所有人服气。等到那个时候，我就要把天天娶回来做老婆。」
陈喜满紧绷的肌r0U随着许执信的话渐渐软化。
「所以，这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我。可以说如果没有天天，如果没有叔叔那些话，你儿子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游手好闲。妈妈，对不起，我就是太急着帮你讨媳妇儿，忘了T贴你。你儿子缺点一堆一时改不过来，但我娶一个媳妇来补好不好。」
陈喜满破涕为笑道：「你也知道你不够T贴，缺点一堆啊。你说那麽多，追到人家了吗？那麽多缺点，人家要你吗？」
「就是还没嘛，就知道你又要嫌弃我??哼，不过阿嬷答应我了。」
「啊，那我刚刚??」
许执信皱了皱鼻子，说：「对啊，所以你还不赶快帮我刷好感。」
陈喜满气焰消退。原来她觉得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在这个家里的地位甚至还不如两个外人。但如果都是自己人，那她还计较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