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马车的“哒哒”声照例响彻地小莲子庄的石子路上,然后,一辆马车在“苏氏蘑菇园”院门前停下,把苏氏接走。
这已是第三天了,前两天,总会有这样一辆南昭王府来的马车打破宁静的清晨,把苏氏接到南昭王府。南昭王妃太紧张自己的宝贝儿子,怕自己的儿子好不起来,就采取了这种早接晚送的方式,把苏氏接到府里,盛情款待。对此,小莲子庄里的人们已经习以为常。
苏文清也被马蹄声吵醒,她掀起窗帘,朝外望去。马车已经走远,只在清晨的薄雾中看到了它依稀的背影。苏文清突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叫道:“小清,你快起来,朱公子差人过来,让我们去衙门一趟,说案件有了新的进展。”是张二花的声音。
苏文清一阵欣喜,连忙起身,梳洗完毕,吃过早饭,和张二花一道去了扬州知府衙门。
朱知府一脸凝重,他拿了一样东西给苏文清她们看:“二位姑娘,上次官府围剿黑梅组织总巢,在里面发现了这张单据。”
苏文清伸手接来,凝神看去。这是一张典当的单据,而且还是“死当”。古时候典当成风,设有专门的典当行,有活当与死当两种,活当是可以赎回,死当是不可以赎回的,典当之物由典当行自行处置,那些穷困缭倒或者赃物的销出多选择死当。
面前揉得皱巴巴的单据,字迹虽然模糊不清,但仍可辨认。上面写着:白玉珊瑚,死当,五十万两银子。
朱知府道;“这种叫做白玉珊瑚的东西,是一种稀世珍宝,按平常的估价,至少值三百万两银子,这种死当,亏了。”
“是赃物吗?”张二花问道,“黑梅组织是杀手组织,一向杀人不越货,怎么会有这件宝物的?”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朱知府点头,赞同张二花的看法,“这件宝物我查过,是当今岑相国的传家之宝,西域进贡,先王将此物赠与当今相国。后来,岑相国的大女儿出嫁,相国夫人爱女心切,怕大女儿跟了龚大学士受到委屈,就将此物作了女儿的嫁妆。最近,龚大学士府中发生失窃事件,想不到竟是这伙人做下的案子。”
真是赃物吗?苏文清看着单子沉吟。龚大学士家中的物件,龚大学士……苏文清脑海中灵光激闪,龚燕如
如果白玉珊瑚不是赃物的话,如果是有人心甘情愿给了黑梅组织的话,那龚燕如与黑梅组织的关系……
龚燕如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如果,两姐妹势成水火,在呼延二公子的事情上,龚燕如绝不会善罢甘休,上段时间连自杀、出家都闹过了,如果,她真的要置自己于死地的话……
不错,龚燕如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们身上流着同一个父亲的血脉。但是,哪些东西可以相让,哪些东西不可以相让,比如感情,苏文清分得很清楚。
苏文清一激灵,她知道,一个女子,特别是一个嫉妒成狂的女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心中的不安再度扩大,早上那种心绪不宁的感觉更加强烈起来。
“小清,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站在旁边的张二花注意到苏文清的异样。
“没事。”苏文清摇摇头。
“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应该找个大夫看看,拖下去不好。”朱知府也注意到了苏文清的脸色苍白得不正常。
“哪里用请什么大夫?小清自己就是一个大夫”张二花瞪了朱知府一眼。朱知府这才想起,自己以前也曾在仁和堂见过苏文清给那些头痛发热的人诊病呢。当下有些尴尬道:“是啊,我倒忘了,苏姑娘本来就是个大夫。”
苏文清勉强笑笑;“我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大夫,我娘才是……”她说到一半,猛然住了口。苏氏脸色更加苍白了。
今早那辆马车,她总觉得不对劲,如今她想起来了,除了时辰对得上以外,好像什么都有些不对劲。来接苏氏的婆子是个陌生的面孔,马车的样式似乎没有前两天来接的车子那般豪华气派,还有,马车上居然没有流苏
苏文清惊得手心渗出了冷汗。她太大意了,居然没有看清楚,事后也没有想到这一点。按理说,南昭王府的马车一定是挂有流苏的,这是南昭王府所有马车的一个特色,区别于普通官宦人家的马车。可是,居然连这么个最明显的破绽她也没有发现
“小清,你到底怎么了……”张二花的话还未说完,苏文清就已经拽住了她的手,焦急道,“二花姐,我们必须马上去南昭王府一趟,我娘,我娘好像出事了”
“苏大娘会出事?怎么可能?”张二花被苏文清拉得摇摇晃晃地朝县衙门口处走去,“哎,小清,你先停停,至少我们得先找辆马车啊,这么远的路途,我们两条腿要走到什么时候……”
“张姑娘,苏姑娘,你们等等,我现在就给你们找辆马车去”朱知府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迅速召了个衙役进来,吩咐几句,那位衙役马上出去办事去了。
不一会的功夫,衙门外便停了一辆马车,苏文清匆匆向朱知府道了谢,拉着张二花上了马车,赶车的急急挥了鞭子,马车便急速地朝西湖湖畔的南昭王府驶去。
清晨的南昭王府大门紧闭,守卫森严,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有值守的军士,身披铠甲,腰悬挎刀,神情冷漠地来回巡视。
太阳隐没在厚重的云层中,朱门前威武的石狮子上,在曙光中泛着冰冷的光。
这条路很寂静,清早时分,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就在这时,从远处奔来一辆马车,直直朝南昭王府大门驶近。
“停下马车”神色冷漠的守卫军士挥挥手,让马车停下来,喝道,“闲杂人等,闪一边去,不得靠近王府”
苏文清跳下马车,急忙上前,对那位冷漠的军士道:“这位军爷,你行行好,我有急事要求见呼延二公子。”
军士手按在腰间挎着的金色腰刀上,看了苏文清一眼:“这位姑娘,呼延二公子病体初愈,不宜见客,姑娘还是请回吧。”
“这……”苏文清没想到南昭王府的守卫如此森严,居然连求见一个人都不肯通传,她心下着急,只好硬着头皮又道,“这位军爷,我真的有急事,要不,你去通传一下老王爷,就说有一个叫做苏文清的姑娘有要事要求见于她。”
军士斜睨了苏文清一眼,有些不屑,可能没想到一个普能的民家女子要求见声名显赫的老王爷吧。上上下下打量了苏文清一遍后,军士才道:“这位姑娘,老王爷一大早就到军营去了,如果姑娘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以到扬州军营去找老王爷。”
“不是……”苏文清快急疯了,她其实什么人也不想见,她只想知道苏氏到底抵达了南昭王府没有。
“这位大哥,”张二花走了过来,“我想请问一下,今天一大早,有没有看到一辆马车驶入王府内?”
军爷神情冷漠地看看张二花,对张二花的这种询问不予回答。
另一个军士手按腰刀走了过来,指住苏文清她们喝道:“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在王府门口逗留那么久?快走开,这里不是你们嬉耍玩闹的地方”
说着竟招呼几个军士过来,合力推搡着苏文清她们朝外走。
苏文清朝张二花使了个眼色,张二花会意地点点头。她明白苏文清的意思,文的不行,那只能来武的了,硬闯。弄出些动静来,惊动府里的人,最好惊动呼延二公子与王妃,那她就可以知道苏氏的消息了。
这时,朱门突然“吱呀”一声,从里面打了开来,一个约有四十岁光景的人从南昭王府的侧门走了出来。苏文清眼尖,一眼认出是南昭王府的管家赵三,忙叫道:“赵大叔,是我我有急事要找二公子”
赵三正准备伸一下懒腰,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定眼看去,见是苏文清,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姑娘,正被守卫的军士们推搡着走,忙道:“各位请住手她不是外人,她是来找二公子的”
为首的军士有些疑惑地看看苏评文清二人,再看看赵三。赵三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为首的军士这才挥挥手,让士兵们退下。
“我说苏姑娘,一大早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是来看二公子的吧?”看到苏文清亲临南昭王府,赵三笑逐颜开,本来他就是奉了呼延二公子的命,去给苏文清捎封信的,这下好了,信也不用捎了。“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这两天二公子一直在念叨着你呢,还一个劲地问你有没有出事。”
“我很好,没出什么事情。不过,有人可有出事了……”苏文清犹豫了一下,“赵大叔,我能去见见呼延二公子吗?”
“两位姑娘请随我来。”赵三殷勤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勒索信上的字迹太纤弱
苏文清张二花二人随着赵三从侧门进入,转过影壁,再穿过一条长长的雕梁画栋的回廊,便到了一个清新幽雅的庭院里。
院落里,四处芍药花开,香气扑鼻。虽然已是秋季,但鲜艳的芍药依然开得很艳,看来南昭王府的园丁把这里打理得很好。从这些满园的花丛中,她还看到了久违的白芍药,她最爱的一种。
苏文清心中滑过一丝感动她快速地走过花坛,现在这个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呼延二公子在看到苏文清的一瞬间里眼睛有一簇火苗在燃烧,他斜斜且慵懒地靠在床榻上,嘴唇边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心满意足地望着自门口走入的苏文清。但在下一秒,他的神情凝滞住了。
苏文清的神情很惶然,目光掠过他在房间四处搜寻,不确定地问道:“我娘,我娘真的没来过?”
一个正把药碗奉进来的小丫头快嘴接道:“没有呀,苏大夫今天没来。湖衣姐姐说,据派出去接人的马车回报说,苏大夫今天上午有事出去了。”
苏文清瞬间面如死灰,心迅速沉了下去。南昭王府并没有接到苏氏,那一大清早来接人的马车又是谁派去的吗?是龚燕如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会对苏氏怎么样?苏氏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即将失去亲人的恐惧深深扼制住她,苏文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站立不稳,身子竟朝前仆去。
“小清,你怎么了?”呼延二公子早已翻身下床,一个漂亮的回旋,稳稳当当地把她拥在怀中,“怎么回事,脸色怎么这么差?”
“二公子,苏大娘真的没有来你这里呀?”张二花不甘心地再问一句,看到呼延二公子连连摇摇头,张二花的心也沉了下去,“这下惨了,怎么办?苏大娘十有八九被人掳走了。”
“你说,苏大夫被人掳走了?”呼延二公子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眼前苏文清忧郁悲伤的眼神让他的心微微疼痛起来。
苏文清轻轻从呼延二公子的怀中挣脱出来。他恢复得很快,行动自如,身形矫健,看来苏氏真的是用力替他诊治的。她微微一笑,心也放了下来。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再与这个呼延二公子有关,这是她们苏家的家事,上辈子的恩怨连着这辈子的恩怨,她不想寻仇,但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她不能不管。
“二花姐,我们走吧。”苏文清转身朝门口处走去,再不看呼延二公子一眼,把二公子等一干人愣在当场。
“哎,小清,你等等我。”张二花匆忙向二公子道歉,急急忙忙追随苏文清而去。
“公子,你说,这苏姑娘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呀?”茗砚抓抓脑袋,莫名其妙道。
赵…点头,他现在也摸不着头脑。
呼延二公子呆呆地看着苏文清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处,紧抿了嘴唇。半晌,他低低叹了一口气,“茗砚,你去帮我收拾几件衣服,赵管家,等我爹回来,替我跟我爹说一声,说我出去办事,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公子,你的病还没全好呢。”茗砚急道。公子怎么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不妨事。”说话间呼延二公子把湖衣叫了进来,拿衣服给他换上,并把随身的宝剑也带上。
赵三凭直觉知道自家公子要去干什么,他看着呼延二公子闷声道:“二公子,您这是去帮苏姑娘的忙吗?人家好像又没说明需要咱们帮忙。”
“正因为她没有说明,所以我才更要去帮她的忙,把苏大夫救出来。”呼延接过茗砚收拾好的包袱,叹息一声,“这次的对方很强悍,苏姑娘不想让我参与到这场是非之中来。”
“那公子你还去干什么?”赵三着急道,“那么危险,况且公子你一个人势单力薄的……”
呼延二公子走到门口,回过头来,苦笑道:“苏姑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说,我能不去吗?”
赵三与茗砚有些骇然,难道二公子为了那个苏姑娘,连命都不要了吗?
“赵管家,我告诉王妃去。”茗砚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溜烟跑远了。
*****
苏文清与张二花赶回苏氏蘑菇园,一进书房,便看到案几上安静地躺着一封信。
苏文清反倒定下心来。一般而言,没有消息才是最可怕的,有消息,就有希望,就能确定绑架者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这对于抢救人质十分有利。
苏文清紧蹙着眉头,极力平复波动的心绪。没有人可以帮她,她唯有靠自己。
张二花紧张地看着苏文清,并警惕地朝四周看看。这个歹徒也太大胆了,竟敢把信送到书房来。想到这里,她不由心生恐惧,苏氏蘑菇园一向由身怀武功的院丁守护,一般人不易进入。而这位歹人竟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际进入蘑菇园,并摸索到书房放下信件,可以看出武功非同一般。
苏文清拿起案几上的信件,马上拆开,信纸上有几行纤细柔弱的字体,看得出是出自于女儿家之手。信上说,如果要想再次见到苏氏,就必须在三天之内,提足十万两银子。然后在第四天清晨时分,把银子拿到到灵觉寺旁边的林子里等候,到时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张二花也看到了信笺上的字迹,她深深呼了口气,抚着自己呯呯直跳的心:“阿弥陀佛,只是要钱的,那我们就给他们钱好了,十万两银子,虽然数量大了些,但人是最重要的。”
“嗯,”苏文清点点头,“我也认为,人是最重要的,要多少银子都无所谓,只要能把人赎回来就行。”
“小清,你手头上的银子够不够?”张二花担心道,“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苏文清心中只觉一片温暖,她轻轻摇摇头,“二花姐,多谢费心,银子的事情,不是问题。”
“那就好。”张二花再看一眼那张信笺,“这些歹徒,真是可恶之极。绝不能让他们跑了,我马上知会朱公子,让他暗中派人保护你,到时候将那些歹徒一网打尽。”
苏文清没有反驳,她点点头;“二花姐,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我先去取钱。”
张二花点点头,出去了。
苏文清看着张二花的背影,叹了口气,心情一点也轻松不起来。这封信来得太奇怪了,难道真的仅仅是一封单纯的敲诈勒索信吗?而且,对方丝毫不顾忌有人暗中跟踪,这实在太不符合逻辑。在现代的绑架勒索案中,绑匪们都是要求当事人一个人前来交钱,不准报警,不准带其他的人来的。难道较之现代人而言,这古人更有自信不成?又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苏文清走到窗边,沉吟片刻,她打开窗子,招手让狄青进来。
“狄青,你速速收拾,快马加鞭赶往京城,我要知道这封信的字迹到底是不是龚家小姐的,三天时间,你务必替我办成这件事情。事情办妥之后,放信鸽回来报信。”苏文清神色凝重,将信笺折好,交与狄青。
狄青用力地点点头,迅速离去。
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这样的寂静让苏文清感到有些荒凉。她一生中致力保护的亲人,想不到还是出事了。她想到来到这个异时空的十五年里,先是哥哥苏辰宇离开了她,如今连最亲近的母亲,也要离她而去了。
人生难道注定,越往前走,亲人都要一个一个相继离去吗?
她慢慢踱出书房,来到正厅。正厅的一角,供着哥哥苏辰宇的牌位,牌位前,放着一个铜麒麟保命锁。
她在哥哥的灵位前,上了一柱香,取过牌位前的铜锁,按在心口上,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自哥哥那里传递过来的力量。
铜锁冰凉,压在胸口处,与她自己所戴的铜锁重叠加在一起,渗透着微微寒意。这保命锁一共两只,是八年前在桃花村的时候,苏氏给他们兄妹俩求来的。然后,惨案就发生了,从此,她与亲爱的哥哥天人永隔。
“哥,你在哪里?我好想你。”苏文清再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哥,娘不见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把她怎么样了,甚至,娘到底是否还活着,这一切一切,我都不得而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晶莹的泪珠从她的掌心处渗出,滴落在地板上,地板上迅速湿了一小片。不知过了多久,苏文清停住了哭泣。哭过了,把心中的惶恐不安与徘徊无助全哭了出来,她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她会竭尽全力把苏氏救出来,如果不能,哪怕是与歹人们同归于尽,她也不能让他们如愿以偿。
“哥,你的上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保佑我把娘救出来。”苏文清看着哥哥苏辰宇的灵位,看着袅袅升起的烟雾,虔诚地拜了下去。
第三天傍晚时分,一只雪白的信鸽停在了苏文清手上。她伸手从鸽子的右脚处取出一张字条。看过字条,她沉静的面容波澜不惊,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br/gt
福气安康第6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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