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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住的地方很大程度上显示了这个人的性格——肯定有什么名人说过类似意识的话。绝对有。
西泠住的地方倒是很难说明他的性格,酒店式公寓都这样,一切痕迹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冰箱里的菜都是营养均衡的,看不出明显的喜好。楚天磬走了两圈就失去了兴致,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冲西泠招手。
“你平时就没有娱乐活动吗?除了看书?”
“没有,大少爷,我的大部分时间都被您占据了。”西泠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很谨慎地没有贴到楚天磬身上,但也不会距离他太远。
楚天磬才懒得管这么多,西泠一坐下来,他就伸手把人往怀里一带,扣着西泠的腰不放。西泠也没有要挣扎的意思,乖乖地靠在他的怀中,他身上那股温柔的香味涌进楚天磬的鼻腔,让他非常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气。
“你给我的香水我喷着不好闻。”他说,“就在你身上才好闻。会停产吗?”
“这是特调的,不会停产,您也有定制的香水,大少爷,但是您从来都不用,后来也就不在继续给您调制了。”
“我不爱弄这个,你有就行了。”楚天磬懒懒地说,他打了个呵欠。
西泠轻声说:“您困了吗?不然您到床上好好休息吧。最近的工作没有特别要紧的,您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肖·怀特的首映礼也快要开始了,或许我们能够拿下他的新代言。”
“嗯?”楚天磬说,“你要我一个人到床上去?”
他的嗓子里含着笑意,西泠为这种笑意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您需要我陪着您吗。”他低声询问。
“你说呢?”楚天磬逗他,笑着低头含住他的耳尖,用牙齿折起他耳尖上的软骨。这么做不会痛,但是那种被含在口中的感觉有些奇怪,西泠不安地动了一下,但并没有要挣脱开来的意思。
他的动作更像是一种试探性的鼓励。
不过楚天磬其实不是很想做什么……他觉得浑身都有些无力。我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境界的?他在心里自问,可以睡的人大把,可以参加的活动一堆,只要他想,就会有成群结队的人可以为逗他开心做任何事情。
但是反而没有在出租屋里的时候写小黄文来的开心。
他开始想念他曾经去过的那些长街和老巷,粗糙的出租屋里陈旧的生活气息。隔音很差,住在里面的时候你简直可以听到整个世界的声音:隔壁的一家人在嘻嘻哈哈地吃晚餐,楼上的女郎穿着高跟靴走来走去,楼下的高三学子迈着沉重的脚步重重关上房门,对面楼里窗帘拉着,灯没有开,但隐约能看见女人赤裸地走出浴室。
现在的生活太规整和漂亮了,光鲜亮丽,而他最不习惯的就是光鲜亮丽。
好像不久之前他还在怀疑自己成了某个小黄文的主角……现在看来绝对不是了。开什么玩笑,谁给小黄文的主角这样的性格设定?操来操去不就挺好的吗,像个野兽一样沉浸在欲望和肉体之中,这没什么不好的,也不是一件需要谴责的事情,这么写皆大欢喜,看的人开心,写的人省力。
可现在看来我确实是个人,他想,不无自嘲。只有人才会这样,瞻前顾后,自尊过高,犯了错以后不肯好好弥补,做了好事哪怕只有一丁点都会沾沾自喜。他抱着西泠,在怀中人温暖的香气中昏昏欲睡,然而总是到不了真的睡着的那个临界点。
“您还好吗?”西泠又问,“您最近的压力很大,也许您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他的声音闷闷的。
“我很好。”大概,“我不需要休息。”
然后他坐在沙发上睡着了,眉头拧得死死的,像是面临了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题。
西泠轻轻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去浴室里拿了一条毛巾,温水打湿,然后缓慢地擦拭过楚天磬的脸颊和手指。他的动作再轻柔不过了,甚至很多年轻的妈妈在第一次为自己的婴儿洗澡的时候都做不到像他这样的温柔和富有耐心。
然后他弯下腰,将楚天磬抱进了卧室。楚天磬一点也不轻,这么做有些困难,但好在对方睡得很死,轻微的磕绊和踉跄并没有将他惊醒。他把楚天磬放到床上,为他脱下鞋袜,脱下外套和长裤,把被子搭在他身上,随即把每一个被角都耐心地掖紧。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此时的配乐应当是甜蜜而又有一点悲伤的,温柔而且漫长的前奏,钢琴的旋律从容稳定,清晰却断断续续的鼓点缭绕其中,忧伤的女声轻吟浅唱。
她说今日我们都不谈真心,不谈性欲。我们只说命运,而你我的命运如此甜蜜,又如此悲凉。
西泠拉上了窗帘。
傍晚一般的黑暗中,他坐在床边,默默看着楚天磬的睡容。
这一觉睡得不久,但是无疑非常舒适。楚天磬醒过来的时候,西泠还坐在床边,他习惯了昏暗光线的眼睛能够看见西泠微微垂下的眼睛,还有脱下西装外套、解开衬衫领口以后,纤薄而修长的锁骨。
“您醒了?”西泠低声说,他说话的时机这么恰到好处,
', ' ')('“您想喝水吗?还是需要吃点什么?”
“不用了。”楚天磬也轻轻地说,说话间才发现他的嗓子有些哑,“现在几点了?”
“您没有睡多久,现在还不到十一点。我认为您真的需要一个假期了。”
“假期?”楚天磬哼笑了一声,“我现在不就是在度假。”
所有没有码字的时间都是在度假,他在心里说,随即又有些失笑,心想写个小黄文算什么正经职业,有脑子的最后都上岸了。
就在写新文大纲的时候,他不也在计划着用自己赚的钱在买房子的地方买一个小小的店面,以后就专心经营一个小生意吗?只要店面是自己的,不管做什么生意,不亏钱都不难做到。也不图店面能赚多少吧,主要目的是不再继续写小黄文。
写得太久了,他觉得自己要肾亏了。
“我的意思是,您可以去别的城市里散散心。”西泠解释说,“张医生事先就告诉过我,您的心理状况不太好,但是我没有重视他的话。您再这样萎靡不振,董事长大概不会坐视不理。您需要去董事长所在的地方吗?我可以为您定机票和宾馆。”
楚天磬高高地挑起了眉梢。
“……对我来说,您的事情不是秘密。”西泠承认道。
他花了太长时间在大少爷身上。他总是在注视,总是在等待,总是没有自己的声音。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爱。
放在以前,他的身份大概就是书童,生死系于大少爷一身。
他是老爷放在大少爷身边的小眼线,但是他又必须只对大少爷忠心耿耿。他要解决大少爷的一切问题,大少爷不好好读书他必须劝诫,大少爷要杀人他就放风和处理尸体,必要的时候要为大少爷顶罪。既然这种事都做得,大少爷喜欢男人——那他也只好给大少爷睡。
或许有些人就是生性善于服从。
“你的表现比我想象的要惊人。”楚天磬幽幽地说,没有丝毫在这件事情上纠缠的心情,“还有什么人知道?”
“张医生。只有张医生。”西泠说,“二少爷绝对不知情。”
随便吧随便吧,楚天磬自暴自弃地想,他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示意西泠后退,然后他从床上坐起来,西泠很有眼色地拉开了窗帘,然后为他端来一杯温水。
“您需要好好休息。”西泠重复了一遍,“您的压力太大了。”
“搞笑。”楚天磬懒洋洋地说,“我有什么压力?”
他有个鬼的压力,这么大个公司也不见得给他多少压力。天塌了个儿高的顶着,楚泰宁还没到老得做不出决策的时候,他能有多少压力?张医生也没给他多少压力,公司不倒,楚泰宁不倒,医生就不可能真的对他做出些什么。
到最后,最强有力的保护他的力量还是来自于他并不承认的父亲。
“……算了,买机票吧。”他疲倦地说,“把地址发给我……爸爸的地址。详细的。”
飞机划破天空云朵的时候他轻轻敲击着扶手,心里像是天空一样布满了云雾。
楚泰宁现在在法国。法国的一个小镇。天知道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对方来这里,这方面的情报为零,西泠只是告诉他楚泰宁目前停留在一个小型的画廊附近,每天下午都把时间消磨在这里。
西泠以工作太多为由拒接了和他一起来,楚天磬不觉得失望,他也只是试探着问一问,西泠要是真的接受了他的提议他才会觉得奇怪。
一如既往的,西泠安排了一切,包括他的随身导游和翻译。楚天磬是系统地学习过法语的,但那是以前的那个楚天磬,现在这个楚天磬虽然还有些印象,但是要他自己说,他就不敢了。
导游是个典型的法国女人,漂亮不是主要的,主要是浑身上下都有股优雅浪漫的气息。她穿着波西米亚风的长裙,中文说得很好,还带一点南方的口音:“楚先生,这里!”她笑着挥手。
“你好。”楚天磬对好看的女人总是毫无抵抗力,“叫我兰恩。”
“我是佐薇。”
“那么佐薇,直接带我去我的秘书发给你的地址吧。”
“您真是效率至上。”佐薇笑着调侃了一句,“请上车吧!”
他的表情里似乎带着某种东西,佐薇看了他一眼,问他:“你们为什么吵架?”
“什么?”楚天磬说。
“你是为了某个人来这个国家——别否认,你的脸上全都写着呢!”
“我们没有吵过架。”楚天磬想要否认对方所有罗曼蒂克的幻想,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索性含糊过去。
佐薇说:“没有吵过架!太让人吃惊了,兰恩。你们之间一定有很严重问题。”
楚天磬心说我这个情况比你瞎猜的复杂多了好吗。我们之间的问题岂止是严重,简直就是天崩地裂世界永无宁日的严重,当年美国独立的时候英国都不见得有我这么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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