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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军已经行进几日了，现下到了奉先，不如多休息休息，走了这么多日，我看你手下这些人都疲乏的很。”周文坐于榻上，手一挥，随侍的人立刻上前将一一个青玉小罐放在案几上。他伸手将盖子掀开，从中舀出一勺碧中带黄微微卷曲的茶叶置于用沸水温过的茶盏中，另一只手执细嘴壶朝着茶盏点水。
“嗯，此次出征大获全胜，倒也该庆祝一番。赵三，可饮酒，不宜过多，明日正常启程。”席征瞧着周文将第一道茶置于他面前，端起茶盏抿一小口，眼睛眯了眯。
“玩闹还要拘束着……”周文戏谑地朝赵三道：“还不快去通知，若是去的晚了，那群兵崽子们闹起来，你们大将军可就要收回成命了。”
赵三大喜，这一路行军着实累的紧，早就想好好歇息一番，如今得了令，他赶忙朝着大将军和文白先生连连作揖，而后飞快出去通知这个喜讯。
席征瞅着赵三喜出望外的模样，皱了皱眉，又抿了口茶，清冽的香味在唇齿间游走，终是没说什么。
“明前狮山碧螺春①，今年第一茬，如何？”周文二次点水，将第二道茶水置于席征面前，笑着问。
“谁人不知这点茶的手艺，文白先生若说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何须多问？”第二道茶水先涩后甘，回味无穷，席征食指点着桌几，思索着之后征兵相关事宜，随口道。
“非也，单说这点茶，我是如何也比不上老师的。”周文三次点水，看着一片嫩绿的茶叶随着热水的流入在碗底打了个转②，嘴角弧度微不可查的向下压了压。
“叔父已仙逝，你又何须如此？”席征将茶盏置于桌几，皱着眉看着好友，“莫要再做伤怀。”
周文想起周季悯躺于棺木中的模样，三十年不见，那个桀骜不屈的人竟老成如此模样……忆起往事，他眼眸沉了沉，不再言语。
窗外又一次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清甜的草木香顺着春雨飘进阁窗。他突然笑了，“今夜将士们估计闹得停不下来，我们席大将军可要清心寡欲的在这点灯熬油看兵书？”
席征眉眼舒展，心情极好，听着周文的话唔了一声，“不干净。”
“我还不知道你？连奴隶都只养一个的，自是不会带驿馆的过来。我说的是你看上的那个罪奴，已经大好了。”周文慢条斯理地将茶盏中的渣滓拨出，嘴角带笑柔声道。
“不是说要七日？如今就好了？”席征将手中地图合拢，转头问。
“今早路过后头，无意中看到他坐在车里和我家阿梅谈笑风生，还把你赐的药当玩具撒，可不是大好了？我瞅着他面色红润，就自作主张把人给带来了，现下正等在偏房。我说大将军，这一路征战辛苦，倒也该犒劳犒劳自己。”周文手指摸上腰间别着的长鞭，噙着笑打趣道。
席征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不过一陪床奴，你何必操心。”
“还不是为了我这万事皆不上心的好友？我倒像是个老鸨。”周文手指在粗硬的长鞭上拍了拍，没好气地说：“还不快去？”
席征唔了一声，他于这事本就没多大的欲望，不过松动松动筋骨倒是真的。便也不再多言，点了点头起身往后院去。
周文看着席征出去，轻笑一声，推开雕花窗户，看到外头园子巨大的芭蕉树下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一朵嫩黄色小花，绵绵春雨轻柔地打在花骨朵上，压的没什么根基的娇嫩花朵朝着下方青草弯了腰。
他盯着那株小花看了许久，忽而抽出长鞭向身侧一挥，一道幻影划过，置于桌上的青花瓷瓶顷刻碎成粉末。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鞭子笑了笑，摸着上面的纹路柔声吩咐：“去把阿梅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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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明前茶是指清明之前的茶叶，如果是明后（谷雨之前）的绿茶就不是很好了，会比较涩，而且没什么汤感。
②碧螺春的冲泡手法很巧妙，因为碧螺春叶片上附有绒毛，如果点水时茶叶打了转，则冲泡出来的茶汤浑浊，口感苦涩不够清冽。真正好的手法可以让碧螺春在二道茶汤的时候带着点点兰花香（茶叶要好）。所以周文看到茶叶打了转，面色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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