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弹的警察忍不住发出嘶哑的低吼,额头上冒出层层冷汗。
“现在无法判断子弹到底打到多深,我不可能现场取弹的,离最近的医院还有多远?”江佟这句话问的是开车的人。
两只医用手套都被鲜血染红,江佟只能完成紧急的止血工作,他和另一位警察一起将中弹的人扶到座位上。
“已经不堵车了,最多四十分钟,”驾驶座的男人微微偏头,“四十分钟可以吗?”
江佟提了下嘴角。
“暂时应该不会有事,不过还是尽快。”
听到这话,前面的人才跟着狠狠呼吸一下,放松了颈侧绷紧的青筋。
“谢谢您,您是医生吗?”一直跟着江佟蹲在旁边的警察这才开口。
他声音听上去很年轻,江佟也是这时才注意到他的模样。
眼睛和脸都是圆圆的,看上去是很温和的那类人。
“不用用您称呼我,我叫江佟,是医生。”江佟摘掉手套,放进垃圾袋里。
“我叫商晓星,前面是我队长……”商晓星还要继续说,江佟却打断了他。
“我知道,他是我同学。”江佟看向前方开车的背影。
天寒地冻,他戴着一双黑色手套,紧紧抓握住方向盘。
因为刚才情况紧急,驾驶座旁边的车窗没有完全关好。
风卷着雪花吹进来,黑色大衣的领子摇摆着,扫在他下巴。
刚才对视的那一眼,江佟就认出了陈子兼。
“这么巧……”商晓星小声说了句,江佟也没怎么回应,只听他又叫了声队长,便扶着座椅,在颠簸的车厢中往前走,大概是还有要和陈子兼说的话。
陈子兼朝这边微微偏头,江佟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躲过他的眼神。
视线一转,江佟看见刚刚给他递烟的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瘫软在座位上,用称得上惊恐的表情盯着自己。
他无奈地收回视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的那一刻,江佟晃了一下,觉得脑子忽然很痛,有片刻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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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山里的陆军医院时,天已经暗下来。
停车熄火的那一瞬,老客车像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江佟帮着商晓星把他的队友扶到背上,车门一开,商晓星两步跳了下去。
地面结冰,路很不好走,但江佟常年在南方长大,从来没有这种经验。
他追着商晓星下车,才走了两步,就感觉控制不住身体地往前滑,刚要摔倒,手臂便被一股大力握住,几乎是将他整个人拎起。
“路很滑,你慢慢过来。”
陈子兼裹着砂砾的声音在江佟耳畔响起。
厚衣服和冷风都让江佟转不过身,还没看清陈子兼的侧脸,他已经往前跑了几步,背影变得有些远了。
应该有人提前打过招呼,医院门口有早早准备好的医生和护士在等着他们,江佟伸长脖子看了个大概,便不再担心,自己一步一步地挪过去。
进了医院大门,风雪一齐被隔绝在外,冻到没有知觉的全身总算缓过来一些。
江佟深呼吸了几口气,他走到前台,刚想问送进来的那个人去了哪一层楼,一旁便有人开口:“跟我来。”
陈子兼倚靠在墙的拐角,见江佟看过来,转身走了。
可能是风雪夜的缘故,一向人多拥挤的医院里几乎没什么病人。
走廊很长很窄,却显得格外空旷。
陈子兼走到快要尽头,按亮了电梯。
“今天谢谢你。”陈子兼已经脱了帽子,一头短寸上好像也结了一层冰霜。
“举手之劳。”江佟说。
电梯到了,叮的一声,门缓缓打开。
轿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实在太安静,等到陈子兼按的楼层快到的时候,江佟才说:“只知道你大学念了警校,没有想到是这么危险的工作。”
“下个月就调回去了。”陈子兼的声音哑得太厉害,和从前差别太大,江佟忍不住偏了下头。
他还记得陈子兼从前的声音,低沉清润,像干净的泉水。
陈子兼看懂江佟的眼神,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有一次做任务的时候,嗓子坏了。”
电梯一到,他们一起走出去。
手术室外,只有商晓星一个人坐在冰凉的长椅上。
听到脚步声,商晓星抬起头,“老大。”
陈子兼做了个手势,商晓星就没有站起来。
“已经送进去了,医生都说问题不大,是小手术。”商晓星看着他们,两只眼睛都冒着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