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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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比我醒得还早,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时,他正坐在我身旁整理白色里衣,活像个被我欺辱过的民家妇女,我还没睡醒,揉眼问他不再多休息会吗。

这一问问得他不再动作,他的手滑落到被衾上,他不敢转脸来看同样衣衫不整的我,昨夜他也没乖顺到哪去,无意识中把我衣服扯了个精光,害我受了冻。

“你不说些什么吗?”我把玩着他垂落到腰际的发丝,懒散问道。

“昨夜是我喝醉了酒,是我不该……我不该失去理智,同你……”他不再说下去了,懊恼地垂下头,手指将掌心的软肉掐出红痕来。

他还以为是他欺负了我,殊不知情况正好相反,我分开他蜷缩的手掌,不在意得笑了一声,眼神轻佻地看他道:“听这语气,莫公子是不想负责呀。”

“没有。”莫随之同我十指相扣,却仍是不来望我,“我若是爱慕你,便不该趁人之危,更不该不知礼节,我还未与你行过婚礼,怎可……我……”

他说不下去了,我继续问他:“你要与我成亲?”

“是……我还未问过你的意愿,若你不想,我就更不该……”

“我没有不想,而昨夜的事,随之也不必介怀,我是心甘情愿的。”

“柔儿,等回了师门,再报完仇,就让师父主持我们的婚礼,好么?”

莫随之终于肯抬起头来了,视线不落在我脸上,也不落在我身上,浅尝即止地留在我们相握的十指间,那白绸不知落到哪处去了,他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眸多少使我懊悔,面对奸佞那眼中素来是冷峭而不近人情的,偏如今我能从中看到柔情。

我没想过我真会喜欢上他,等他双目恢复如初,我怎还能安然留在他身侧。我悠悠叹了口气,随之耳尖,问我是不愿吗,我答他:“不好,一点都不好,等你报完仇,我都人老珠黄了,那会你哪还看得上我。”

起初我说不好,莫随之的指尖都泛了白,随后才缓缓恢复常色,他被我逗得眉眼轻弯,他说:“我怎会嫌你不好看,世人多为容貌所累,却不知远有比那重要的事物,更何况我双眼不能视物,柔儿又何必忧心?”

“那你就不怕我移情别恋?我听说清雅门多是英俊潇洒的弟子,说不定我哪日就喜欢上别人了呢?”

“那该是我不好,没能留住柔儿的心。”

“油嘴滑舌的,没一句正经。”我佯装生气,抽走了手。

“我说得俱是心里话。”

“那些话本里的浪子也爱这么说。”

这会轮到莫随之假装叹气了,他刚要发声,我打断了他:“按话本里的故事,这会你该要发誓了。”

莫随之摇摇头:“我不发誓,我也不必发誓,至生至死,我爱慕的始终只有简柔一人。”

我不再说话,心里明白的是,到时并非是他负我,而是我欺他在先,我受不得此等誓约。

此后数日,我心情总是不好,我强迫自己不要为一个男人影响情感,可我做不到,索性整日闷在屋里看积雪化开,莫随之察觉到了我的低落,减了练剑的时间来陪我说话,我看他新覆上眼睫的白绸,问他眼睛恢复得如何。

我用尽了身上顶好的伤药,不想那日他将自己伤得深,双眼恢复怕是艰难,他将话讲得委婉,我也能听出希望渺茫,值得欣喜的是,莫随之的内力在迟缓增长,只不过数十年修为一朝散尽,再如何增赶,也不过刚入门的弟子水平,我不要他安慰,我说我陪你去练剑,他推不过我,替我系好衣袍,与我并肩往小院走去。

雪终有一日化尽,太阳终于破开了云层,我见那橘黄色的光芒跳跃在随之的发梢上,连客人来了都没察觉。

是来接随之回去的同门,我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那是他的二师弟与三师妹,故人相见,自是欢喜,他们先是询问了下近况,又表示要对我这个妖女千刀万剐,末了惋惜起死去的师弟师妹们,听得我心烦意乱,在一侧冷笑。

他们总算注意到了我,莫随之先是对我道了歉,说不该忽略我,而后帮我们互相做了介绍,他们在看到我的容貌时明显有一瞬怔愣,我长相与名字大不相同,分明是个温婉简单的名,偏有着一张明媚绝艳的脸,不笑还好,若是眉眼一弯,便是练习过万千遍的勾人摄魂,像一柄沾了毒药的弯月短匕,好看固然是好看的,靠得近了怕是要丢命。

所以我与随之站在一处也并不相搭,他是少年侠士,而我,看着就像个妖女。

我付予他们一笑,他们迟了半刻应道。

当莫随之提出要与我一同返回清雅门时,那三师妹性格直率,出声反对道:“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怎可进我清雅门?”

“师妹,不可如此。”另一旁的男子阻止道,“既为师兄的恩人,我派理应好好招待,再者简姑娘为人如何,师兄该是比你我更为清楚的。“

“师妹不必担心,柔儿乃是悬壶济世的医者,并非身份可疑之人。”

女子听完我的话眉头不由蹙了起来,我挑衅般勾起唇角,挽住了随之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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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先慢慢聊,我去收拾行李,天寒路远,还是早些出发得好。”

可惜我的欢喜没能持续多久,我该想到他们是驾着马车来接随之回去的,马车内空间狭小,呼吸不畅,很快我头昏脑涨,食欲全无,倚着莫随之的肩,沉沉睡去。

更别提那连着三天三夜的陡峭山路,随之与我说明日便可到城中暂歇片刻,那会我刚在路边干呕完,眼角带泪,狼狈不堪,根本不想搭理人,随之体贴地递给了我帕子,又准备好清水,问我需不需要,我心中气闷,推开了随之的手,径直朝车内走去。

“简姑娘,我有话同你说。”那女子唤住了我,我不曾理会,对方又道:“我们可不欠你什么,你莫要欺人太甚。”

这几天来,我确实没怎么给过随之好脸色看,我没胃口,随之温声细语地劝我吃些东西,我起先还能拒绝,到后来索性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听到路边偶有叫卖声时,随之也会让他们停车,亲自帮我去买些新鲜的小食糕点,变着法子说好听话劝我吃,我偶尔会应付性地吃几口,然后告诉他不要太挂心我,目前他的身体是第一重要的,我故意说些让他内疚的话,果然他抓着我的手,说是他害我受苦了。

“我做什么了?”我脸色苍白,气势不减,“不知为何,姑娘似乎总对我有敌意,我也不欠你们什么,也别欺人太甚。”

“你到底是何人?”对方五指扣在剑柄上,仿佛随时要置我于死地。

“无名医者罢了,不然姑娘觉得我是何人?”

“秦师妹。”莫随之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他一步步走到我身前,挡在我和他师妹之间,“你莫要多疑。”

“我怎能不多疑。”那女子抱着双臂,”难道师兄就不觉得她出现得可疑?”

“并未觉得。”

“好,那先不论那些。”女子快步走到我们跟前,气势逼人,“莫师兄,小师妹被歹人杀害不足三个月,你也知她爱慕你多年,我不晓得你对她做何感情,可你转眼就与其他女子恩爱算作什么?你可有为小师妹想过?”

果然,我猜想得不错,那个被我杀掉的女子可不就是暗恋随之嘛,我心情顿时舒畅不少,哪管眼前这女子还在絮絮叨叨什么。

“我……”随之不比她牙尖嘴利,他说不出话,我可受不住眼前的咄咄逼人,回道:“既然他们只是师兄妹的关系,难道你还要随之替对方守寡三年不成?”

“柔儿。”随之晃了晃我的手心,示意我噤声,那女子果真被我激怒,长剑出鞘,直指我眼前:“妖女,你说的什么话?”

“我救了你师兄,还要平白无故地被你骂作妖女,这又是什么道理。”

“师妹,你这是做什么?”莫随之较我反应强烈得多,“把剑收起来。”

眼看场面一度混乱不堪,那二师兄好歹赶了回来,远远看我们剑拔弩张的,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你来得正好,这妖女迷惑了大师兄不说,她还出言诋毁小师妹,今日我必要给她一个教训。”

“师妹,此次是柔儿出言不逊,我替她跟你以及小师妹道歉,而小师妹的仇,我也一定会亲手替她报……抱歉,是我这个做师兄的没有护好同门安危,我……”莫随之不自觉地松开低下头去,心头的疤痕被谁一次次揭起都不会好过,我轻声凑在莫随之耳边说这不是他的错,扣紧他的手指,绕开碍眼的两人往马车内走去。

车外仍在争执着什么,我也无暇去理会,莫随之被气得旧伤复发,压着声响咳嗽了起来,我顾不得自己身体不适,帮他顺着后背,哑着嗓子道:“随之,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了。”

随之一声咳得比一声剧烈,我看他难受,差些急出了泣音,师父说得不错,喜欢一个人总是要接受痛苦和委屈,我以前可不会像这样动不动就想掉眼泪,莫随之察觉到我的情绪,安抚性地摸了摸我的头,尽量若无其事道:“我没事,也没生气,刚刚师妹一时心急,说了不少难听的话,我替她给你道歉,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看随之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我小心翼翼地捧住他的脸,轻吻上他干燥也柔软的嘴唇,我说:“我不要你的道歉,我只要你快些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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