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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金凤八岁时的那个夏天格外炎热,蝉鸣声此起彼伏地回荡在村庄上空。
那天,阳光炽热地洒在晒谷场上,仿佛要将一切都烤焦。
小金凤正蹲在自家门前玩耍,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声传来。她好奇地抬起头张望。
只见一群公社干部气势汹汹地拖着一个跳神的巫婆从远处走来。
那巫婆身穿一袭红衣,脸上涂抹着怪异的妆容,嘴里还念念有词,最后却渐渐的没了气息。
小金凤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近。
当那红色身影从眼前掠过时,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从此以后,小金凤便对红色液体产生了极度的恐惧,只要一看到红色液体,就会浑身发抖、呼吸急促。
而且,不知为何,那次经历过后,她竟然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无论心中有多少话语想要倾诉,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一般。
田老支书得知此事后,他心疼自己的女儿遭受如此惊吓和折磨,但又无能为力。
每当看到田金凤默默地流泪,他只能举起手中的语录本,试图用那些激昂的文字给女儿一些安慰。
然而,在女儿嘤嘤的啜泣声中,他那原本坚定有力的手臂也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自那以后,晒谷场西头的槐花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悲伤与压抑,每年春天都不再开放。
原本洁白如雪的花朵,如今只留下空荡荡的枝头,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故事。
而就在这一年的某个午后,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洒下半寸微弱的光芒。
十八岁的田金凤静静地坐在门口,专心致志地缝补着一件破旧的衣服。
她身上穿着那件蓝色的碎布衫,领口处已经磨损得起了毛边,轻轻地贴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父亲为了让她时刻铭记领袖的教诲,特意在她的衣襟前别上了一枚毛主席像章。
可那像章实在太重了,长时间佩戴下来,压得她的锁骨都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正当田金凤全神贯注地缝补着衣服时,晒谷场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口号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手中的顶针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紧接着,一根尖锐的钢针不偏不倚地戳进了她的拇指,鲜血瞬间涌出。
但此时的田金凤早已顾不得疼痛,她透过门缝紧张地向外望去。
只见父亲高高举起手中的语录本,怒目圆睁地站在那里。
而在父亲的面前,陆明远低垂着头,语录本的影子投射在他的头顶,宛如一片沉重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田金凤的心猛地揪紧,她不由自主地咬紧牙关,直到舌尖尝到一丝腥甜。
原来,少女竟在不知不觉中将舌尖咬破了……
门外那棵高大的苦楝树,突然间发出一阵沙沙的响声,仿佛被一阵无形的风猛烈地吹拂着。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瓦檐下原本安静栖息的家燕扑棱棱地飞起,它们在空中盘旋几圈后,向着远方飞去。
此时,晒谷场上那场喧闹的批斗大会终于落下了帷幕。
十七岁的李卫国踩着地面上的积水坑,嘴里哼唱着刚学会的山歌。
然而,少年那跑调严重的“浏阳河”与赣南土话相互交织在一起。
听起来反倒像是一种奇特的和弦,令人忍俊不禁。
而陆明远的目光不经意间直直地望向了一个方向。
只见不远处田老支书家里小姑娘正在偷偷地看着他,那姑娘年纪不大,大约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
小姑娘有着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宛如两块纯净无暇的玻璃一般,清澈透明且水光盈盈。
此刻,泪水正不停地从她的眼眶中滚落下来,顺着脸颊一直流淌到下巴处。
当她察觉到陆明远正在注视着自己时,那如水般的眼眸中立刻流露出无措和惊慌的神色。
仿佛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那些情绪几乎要满溢而出。
其实,陆明远心里清楚,知青点土墙的裂缝里偶尔会出现一些洗得干干净净的野莓。
用牛皮纸精心包裹着的万金油也总是静静地躺在他那双已经磨破了的胶鞋里面。
每当清晨的雾气还尚未散尽的时候,他总会看见一道碎花衣角迅速地从篱笆墙边一闪而过。
而带着晶莹露珠的艾草则被压在了搪瓷缸的底部。
而每一次当他试图叫住那个小姑娘时,她都会像一只受惊的小雀儿一般,忽地一下就跑走了。
只留下七八个补丁摞补丁的脚印在泥泞的土地上绽放出如昙花般短暂的痕迹。
两人就这样无言地对视着,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
最终,还是田金凤轻轻地掩上了那扇略显破旧的木门,但仍有一小角碎花衣角露在外面。
陆明远却径直朝着门口走去,并稳稳地停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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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声唤道:“田金凤同志。”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屋内人的耳中。
不一会儿,房门再次被缓缓打开。
只见小姑娘羞怯地探出小脑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躲闪地望着陆明远。
而她那娇柔的身躯则大半都躲藏在门后,只露出一点点来。
看到眼前这个羞涩可爱的姑娘,陆明远不禁诚挚地笑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几颗包装精美的糖果,然后轻轻地递到田金凤面前。
小姑娘微微红着脸,伸出双手接过这些糖果。
她紧紧地握着它们,感受着来自陆明远掌心的温度。
此刻,两颗年轻的心之间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和情意正在悄然流淌……
田金凤有些紧张地用右手攥住自己左边袖口处的补丁,而陆明远则是依旧温柔地注视着她。
陆明远脸上挂着淡淡的轻笑,说道:“田金凤同志,明天见。”
说完,便静静地等待着小姑娘的回应。
田金凤轻轻地点了点头,动作微小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陆明远见状,于是微笑着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这里,朝着知青点的方向走去。
留在原地的少女,目送着陆明远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这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她握紧了手中的糖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弯成了一道好看的月牙儿。
随后,她轻轻地合上了屋门,回到屋里。
夜晚,老支书家昏黄的油灯灯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照亮了田金凤枕边那块包裹着麦芽糖的油纸。
然而,此时那些糖果早已融化,变得软软糯糯的。
仔细一看,还能发现上面粘着一张小小的字条,上面写着几个工整的字:
“改造思想要趁早。”
当夜幕如同浓稠的墨汁一般浸染了晾在竹竿上那条打着胶布补丁的裤子时,整个村庄都被笼罩在了一片漆黑之中。
田老支书手提一盏散发着昏黄光晕的马灯缓缓地走来。
老人那双因常年劳作而变得粗糙龟裂的手掌抚过放在陆明远那张简陋木床上的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微弱的油灯灯光摇曳不定,将他们两人的身影投射在那面糊满旧报纸的土墙上……
随着光影的晃动,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想当年啊,红军在这里打游击战的时候。”
“我的大哥怀揣着仅仅只有半块的盐巴,硬是徒步走了整整三十里的崎岖山路……”
田老支书一边说着,一边吧嗒吧嗒地抽着他那老旧的烟袋锅子。
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就像是 1934 年的星星之火,跨越时空,种进了 1972 年人们的眼眸深处……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满了打谷场,毛主席语录牌高高矗立,显得格外醒目。
陆明远早早地等在了那里,终于看到田金凤的身影出现。
小姑娘穿着那双略显破旧的布鞋,脚步轻快地在夯实的土地上行走着。
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竟在那坚硬的夯土上蹭出了半道浅浅的弧形痕迹。
她脑后那两根乌黑的辫子随着身体的晃动而左右摇摆着。
辫梢不经意间轻轻扫过了墙上那醒目的“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红色标语。
只见姑娘怀抱着一本《红旗》杂志急匆匆地赶来,杂志由于她紧张的步伐而发出簌簌的声响。
封面上山寨梯田的清晰轮廓正好硌到了她微微发颤的手肘,但她似乎浑然不觉。
“田金凤同志,这份思想汇报还请您帮忙斧正一下。”
陆明远微笑着递出手中那份用红笔仔细圈划过的稿纸。
在稿纸的第五段空白处,竟然粘着一朵已经风干了的紫云英。
那是在去年春天耕种时节,小姑娘曾经用它为陆明远包扎过不小心被镰刀割伤的手指。
此刻,这朵小小的紫云英仿佛承载着那段温暖回忆,静静地躺在纸上。
田金凤点了点头,将稿纸接了过来放到帆布包里。
而陆明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动作迅速地翻开手中那本已经略显陈旧的《赤脚医生手册》。
男人的手指准确无误地指向其中一幅关于防治血吸虫病的插图,眼神坚定且带着一丝兴奋地说道:
“田金凤同志,你看啊,这就好比咱们广大的贫下中农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开展送医下乡活动一样。”
“有些珍贵的革命友谊,是需要我们勇敢地去主动争取、主动出击才能获得的!”
与此同时,从晒场的东边远远地传来一阵整齐而有力的脚步声。
那是一群充满朝气的女知青正在认真排练着忠字舞。
陆明远迅速的将怀中一本工作笔记塞入她那个装满毛选的破旧帆布包之中。
而这本工作笔记的内页里竟然还夹着一张精心绘制的改造农具设计图。
那张图纸上的犁铧线条之间,赫然隐藏着一朵用圆规勾勒而成的栩栩如生的并蒂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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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陆明远脚上那双沾满泥土的胶鞋尖不经意地轻轻碰触到了她同样沾染着猪草的鞋帮。
他略微有些紧张地开口说道:“老支书昨天晚上告诉我,让我帮忙给宣传队抄写大字报。”
“我当时就在想……就在想说不定能够有机会跟你一起搭档进行革命创作。”
说话间,暮色渐浓,一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蜻蜓误打误撞地闯入了张贴的标语当中。
恰好停歇在了小姑娘别得有些歪斜的像章之上。
突然间,陆明远像是受到了某种鼓舞一般,猛地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手,挺直了脊背。
仿佛置身于激烈的批斗会现场准备慷慨陈词那般,大声喊道:
“我可以向伟大的毛主席保证,咱们这种思想交流绝对符合《青年运动的方向》!”
田金凤的指甲在“备战备荒为人民”这几个醒目的大字下面摁出了一个个清晰可见的月牙印子。
小姑娘微微低着头,额前的几缕碎发随着微风轻轻飘动,遮住了她那双灵动而又略带羞涩的眼睛。
见田金凤点了点头,陆明远刻意压低了声音,开口说道:
“我听说等今年秋收结后,公社那边就要开始建造氨水池”
“要不……咱们组一个学习毛主席选集的结对小组吧,这样互相之间也能有个照应,一起进步!”
与此同时,男人一只汗津津的手掌缓缓伸了出来,掌心里赫然躺着半截用锡纸精心包裹着的奶糖。
那奶糖的包装纸已经有些褶皱了,但上面那个闪闪发光的“光明牌”商标依然格外引人注目。
而且不知何时竟然被巧妙地折叠成了一颗小巧玲珑的五角星形状。
正当两人沉浸在这番私密的交流之中时,一阵悠扬而又熟悉的钟声远远地从村子那头传了过来。
那是田老支书每天按时敲响的大钟,它宣告着新一天劳作的开始。
听到钟声响起,陆明远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便迅速反应过来。
只见他二话不说,动作敏捷地一把夺过田金凤怀中抱着的那本杂志。
然后飞快地翻开扉页,拿起手中的钢笔,在纸张上刷刷刷地写下一行苍劲有力的大字:
“世界是属于敢教日月换新天的青年!”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写到最后那个“天”字的时候。
陆明远的笔尖稍稍一顿,在这个字的右下角极其小心地添加上了一个小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凤”字。
写完之后,陆明远似乎对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非常满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一抹淡笑。
他轻轻地吹了吹纸上尚未干涸的墨迹,然后郑重地将那张写满字迹的扉页重新塞进了小姑娘的怀抱里。
也许是由于太过匆忙或者心情过于激动的缘故,在把杂志递回去的瞬间。
不小心惊扰到了一直安静地藏匿在杂志里面的一朵小小的槐树花。
只听得“啪嗒”一声轻响,那朵洁白如雪的槐花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仿佛是被他们之间这份纯真美好的情感所感动,甘愿化作春泥更护花一般。
仔细看去,会发现那朵槐花的花蕊中央竟然还凝结着一滴水珠。
而这颗水珠其实正是昨天夜里小姑娘帮陆明远缝补那件破旧的褂子时不小心滴落上去的米浆。
经过一夜时间的沉淀与风干,最终形成了如此独特而又美丽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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