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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午膳,阑珊也刚好从卧室里出来了。
宋临端起茶盏吹了吹,随口一问:“都处理好了?”
“回世子,已经上好药了。只是……”阑珊绞着手指,犹豫了一会儿,而后抬头直直望向宋临。
她还是第一次见风吟落得这副凄惨的模样。虽然知道自己不该质疑世子的决定,但她的心不允许她视而不见。
“世子为何要下令让风吟束手就擒?手无寸铁被抓进宫,难道……难道不是让他白白送死吗?”
她的语气略显急躁,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那股温婉柔情。宋临倒也不恼,放下茶盏,看着那双与风吟一模一样的琥珀瞳仁,徐徐开口:“但是他愿意。”
“也愿意相信我会去救他。”
黎徵不会善罢甘休,就算见了那枚紫翡,也定必然要风吟吃些苦头。可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他折磨人的法子这么清奇,还不偏不倚地戳中了风吟的死穴。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抑制住了想要反抗的本能,乖乖待在原地,等候着他的主人来营救自己。
“或许在你眼里,他大可不必受此苦。但此事一过,他便是我宋临的人,往后亦能光明正大地留在府中,哪怕是黎徵,也不敢再动他分毫。”
别人拼尽全力想要的名分,都只给了他一人。区区皮肉之苦,于他而言又何足挂齿?
阑珊“扑通”一声跪下,好比悔罪一般朝宋临重重磕头,“阑珊愚钝,不知轻重揣测了世子,还请世子降罪!”
“你……唉~我没生气,你先起来吧。”向来怜香惜玉的的宋临可受不得这一跪。
“风吟是我唯一的亲人。”
阑珊依旧跪伏在地,即便看不到她的脸,也能感受到她那恳切的心情:“能让他好好活过这一辈子,乃阑珊夙愿。世子宅心仁厚,于我们而言,不仅仅是救命恩人,更是要用一生追随的主人。谢罪也好,谢恩也罢,无论如何,还请世子莫要推辞。”
说完,她又重重磕了一次。
宋临一手支着下巴,盯着她的发顶沉默了片刻,神色淡淡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个……”
闻言,阑珊立马竖起耳朵。
“在为我卖命之前,你能不能先给我扎几针?你弟他缠了我整整六个时辰,我真的要挺不住了。”
六……六个时辰?
阑珊一抬头就看到宋临半瞌着眼,勉力支起下颌与自己对视,说话有气无力,脸色也是惨白惨白的,怎么瞧都是一个字——虚。
终于有点病弱美人那味儿了。
呃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啊喂!为了小风日后的幸福生活,得好好给世子补补才行(握拳)。
“是!”
——————
时过境迁,南大街已坐落百年,成为了各路商贾扎根的一处润土。其中上至金银珠宝,下至街头小吃,衣食住行一应俱全。
然而最负盛名的,却深藏在街尾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一间名为“九琅斋”的小店,恰好也屹立了百年。
里面不展示货品,也不卖东西,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在看店。
在每月的十五之前,谁都可以把自家收藏的稀世奇珍拿到店里放着。直到十五当天,这些宝物都会拿到达官显贵面前竞拍,无下限无上限,东西值不值钱全看买主的意愿。
今日宋临难得起了个大早(对他来说),去到九琅斋时恰好赶上了开场。
众人齐聚在二楼,场地倒是意外的宽阔,四周都是茶座配方桌,中间则是看店老头在主持。宋临来的较晚,只能坐最边上的位置,因此没人留意到他。
“下一件,雍门周佩琴——穹渊。残品,无弦,开始竞价。”
穹渊?!一来就玩儿这么刺激的?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块黝黑的“木头”,制式十分古老,磨损的地方很多,即便修好了估计也弹不出原来的音色。但落在懂琴的人眼里,这块破木头比家里所有琴加起来都要来得珍贵。
就凭它是祖师爷的琴。
按捺住内心的汹涌,宋临闭上眼睛深呼吸,任由旁人疯狂叫价。兀自念了数遍清心咒,然而袖子里的手还是攥得死紧。
今天的目标不是这个,忍住!
斡旋许久后,老头终于拍了板:“恭喜这位公子。”
别看,别看,眼不见为净。
转眼大半个时辰过去,各式奇珍皆已亮相,但许多人依然是两手空空,百无聊赖地观望着更为合意的宝物。
“下一件,百越王室祖传信物——琉璃紫翡。全品,开始竞价。”
话音刚落,宋临便举起了手,同时高呼:“五千金。”
“嘶……”
一听到这个价,全场的目光纷纷聚焦到最后一排,震惊地望着那位势在必得的买手。
于他们而言,这仅仅是一块巴掌大的玉,成色再上乘,雕工再精巧,也只是一块玉,至多八百金封顶了,又何必多花五倍的
', ' ')('钱买下,那人怕是新来的吧?
由于出价太高,且不是什么稀罕物,宋临顺利拿下了这块紫翡。随后便直接下楼付钱,拿了东西正要打算走人。
“真的是你。”
一名身着绛紫华服的男子站在楼梯口,遥望着他月白的背影,嘴巴一张一合,暗自低语着什么。
背后好像有人在说话,但宋临不以为然,抬脚便要跨出大门。
“别走!不要离开。”
手腕突然被人紧紧抓住,宋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那人念叨的是自己。回头一看,脑瓜子又开始泛疼了。
看来他的桃花运很不怎么样,一朵更比一朵烂。
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王爷,好巧啊。”
半炷香后,两人在庭芳阁的厢房里并肩而坐,面前已经摆满了菜式。男子的手依旧没有松开,视线也始终黏在宋临脸上,好似怨灵一般,盯得他浑身发毛。
“王爷,菜已经上齐了。这样……宋临没办法动筷。”宋临挪动着手臂,试图将自己的爪子抽离出来。
“我喂你。”说时迟那时快,下一秒,黎奂便殷勤地夹了一块鱼肉放到他嘴边,放柔了声音说:“这是鱼腹,你最爱吃的,来。”
啧,为什么他的嗳昧对象都喜欢玩投喂游戏?两个大男人喂来喂去的也不嫌难看。
宋临抽了抽嘴角,正要推拒。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那我再叫几样……”
“够了。”宋临立即出声打断,左手推开面前的筷子,也不看他,直言道:“尊卑有序,你我之间不该如此亲近,更不应当在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还请王爷自重。”
说罢,宋临强行掰开他的五指,起身便要往外走。
“穹渊,想要吗?”
黎奂冷不丁地开口,放下筷子,望着他猛然滞住的背影,沉声蛊惑道:“陪我吃完这顿饭,就给你。”
就这???
只要你有穹渊,别说陪吃,陪目垂都行啊!
宋临一屁股坐回原位,将他的手重新放在自己的腕上,而后对着他郁闷的脸色温柔一笑:“王爷盛情,宋临只能却之不恭了。你看这鲈鱼,多肥美,王爷不妨尝尝~”
左手拿勺勉强舀到一点鱼肉,还给弄碎了,但宋临好像没看到一样,笑着喂给了旁人。
黎奂也不嫌弃,张嘴就吃了,虽然很清楚那人并非出自本意,可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天知道他盼这一刻盼了多久。
自那日被宋临误会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害得他每日消沉,相思成灾,苦苦不得解脱。即便到了现在,只要一想起宋临不要自己了,眼泪就开始哗哗地掉。
当时皇兄见不得他这般颓废,劝他出去散散心。可半年过去后,他还是忘不掉那个人。
知道宋临不会轻易接见自己,所以他特地买下穹渊,打算亲自修复好再去登门造访。
果然,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上天待他不薄,他们终于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阿临,我已经解除婚约了,那名女子也寻得了归宿。当初是我遭人暗算,被褪去衣衫放到床上而已,我根本就没碰过她。”
“我找了你好多次,你都不肯见我,送去的信也没有回音,你可知我差点就……”
黎奂越说越委屈,捧起宋临的手用力按在心口上,目光缱绻地对上他的黑眸,痴然道:“这里只放了你一个,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半年以来,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可每每忆起当初离别的画面,你敢信吗,这里就痛得好像要死掉一样。”
掌心之下,是一颗跃动的心脏,活跃到仿佛恨不得突破层层阻碍直接暴露出来,让那人亲眼看看他的一片赤诚。
“我不想再离开你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然而宋临就跟绝缘体似的,听完了摸完了就只有一句“是么”,脸上还挂着原来的笑容,不明不白的,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
不过,见他仍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黎奂便没有多虑,直接问出了那句憋了半年的话。
“阿临,我们和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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