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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顾怀大着肚子,不适宜长时间乘坐航班,这次旅行没出国,顾怀就选了国内几个感兴趣的城市,打算牵着自家小朋友到处走走。
“想得挺浪漫啊,哥哥。”尉尧戴着一只耳机听音乐,另一只塞到顾怀的耳朵里,心情不错地拿起pad写写画画,“你以前真没谈过恋爱呀?这么会哄人。”
顾怀矜持地挑起嘴角,又觉得自己应该成熟一点儿,被夸几句有什么好高兴的,他又不是小孩子,于是硬邦邦地把笑意压下去。
要不是自己家的小朋友,他才不乐意哄着,换个人门儿都没有。
尉尧听着胎教的纯音乐——音乐主要是给顾怀肚子里的宝宝听的,他们很少讨论胎教相关的话题,实际上两个人对这事儿都很上心——在pad上折腾了半天,总算手写完最后一句话。他将pad转过去,举起来给顾怀看。
“哥哥,看。”
小孩儿一开始就床上爱叫“哥哥”,现在床下也越来越喜欢这么叫了。反正怎么着都比“顾总”好听,“哥哥”这个称呼本身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暧昧,顾怀没明确表示过,但心里确实很喜欢,就一直随尉尧叫着玩儿。
“怎么样,我画功不错吧?”尉尧神采飞扬地眨眼。
pad上是一幅色彩明亮的简笔画,寥寥数笔,却能看出下笔的人有一定功底——板绘本来就不是零基础能画得动的,要是没学过练过,画根线条都发抖。
尉尧的线条很干净利索,长街烈日,两个赤脚玩闹的小男孩儿,手牵着手面向太阳,边玩儿边往前走。
旁边是一小段诗——
你来人间一趟
你要看看太阳
和你的心上人
一起走在街上
“海子的《夏天的太阳》,是不是很有味道?”尉尧兴致勃勃的,把这幅画下载保存了,开始画另一幅简笔画打发时间。
第二幅画用的诗节选自舒婷的《致橡树》,第三幅……一路下来有现代诗有古诗,每一首都不是情诗,但单独拆出来都有那么点儿意思。顾怀越看越心情愉悦,理所当然地默认为这是他家小朋友对他含蓄的表白。
扭扭捏捏的忒可爱,戴上“男友牌滤镜”的顾怀心想,没想到他的小朋友还挺害羞。
他愉快的情绪一直到抵达目的地也没降下去,反而有越发高涨的趋势。他们的第一站是S市,一个沿海大城市,比他们常居的T市还要繁华。
“我在这里有房,对这一片比较熟悉。”顾怀是这么说的,安抚地捏捏自家小朋友,“你不是担心我和宝宝出事儿吗?”
顾怀嘴上不说,其实比谁都害怕出意外,宝宝怎么样倒是在其次,他的身体金贵着呢,尤其是现在有家有室的,万一他出点儿什么事儿,他家尧尧怎么办?
所以就算是出去玩儿,首选的也是自己相对熟悉的城市,这样发生了什么都容易处理。
尉尧对这个度假环境十分满意:“好啦,现在不担心了。”
结果是他自己先出了意外。
尉尧“前世”是为了继承家业而生的,正事儿就是学习怎么管理企业、打理家族的生意。他是个富N代,偌大的家业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生意做到他们家这份上,不知不觉有了点儿“贵族”的意思。
别的没有,“贵族”的毛病沾了不少,讲究忒多。尉尧在“迟来的叛逆期”到来之前,是个对爸爸妈妈千依百顺的乖宝宝——至少明面上是这样——从小就很自觉地“多才多艺”。
骑术、钢琴、交谊舞、绘画、剑术……甚至是开飞机,反正他什么都得会一点儿,逼格不够怎么当尉氏未来的家主。
游泳也是打小学的,尉尧小时候有些怕水,但他爸认为一个男孩子这样不行,更别说他还是尉家的继承人,这个怂样太耽误水上的交际。
于是就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爸把八岁的他带到了私人泳池边,一脚将他踹进水里,并吩咐站在一旁的教练:“学不会就别让他出来。”
在池子里扑腾了半个暑假,小尉尧整个人黑了一个度,终于学会了爸爸要求的蛙泳和自由泳。
这些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尉尧披着浴巾坐在泳池边,有些恍惚,虽然来到这个世界过得不错,但他还是会偶尔想起另一个世界的事儿。
再怎么讨厌,那都是他曾经的家。
“在想什么呢?”顾怀坐过来,摸了把他裸露的大腿,尉尧体毛不重,一身白皙的肌肤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上手蹂躏,“不是说要下水吗?游一圈我看看。”
尉尧回过神来,答应一声,起身前凑过去亲了顾怀一口。小顾总皮肤好,可能是孕期吃得比较多,脸上的肉也多了一点儿,亲起来特别舒服。
顾怀一顿,明显想亲回去,尉尧马上恶趣味地躲开了:“不给亲,等我回来再说。”
顾怀挺着肚子不方便到处走动,地上都是水,他走几步路尉尧都要小心翼翼地扶着,好像生怕一不留神一尸三命。他逮不着尉尧,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
', ' ')('自家小朋友把浴巾一扔,灵活地在池子里游远了。
游泳学得还不错。
顾怀不自觉地挂上笑意,很快又绷着脸压下去,他拿起果汁喝了一口,抚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对自己标准的“男妈妈形象”一无所觉。
泳池里的水是凉的,不过池子够大,私人泳池又没别人,尉尧放心地游了大半圈,就觉得身体暖过来了。他停下来回头看了顾怀一眼,就见泳池边的小顾总低头盯着自己的大肚子,应该是胎动了,顾怀正一下一下地按压着肚皮。
就像在跟宝宝玩儿“打地鼠”游戏。
尉尧禁不住笑了,顾怀胎动不疼,就是肚皮上时不时会鼓起一个小包,特别可爱。他正要游回去一起和宝宝玩儿,小腹忽然涌起一阵钻心的痛,疼得他几乎痉挛起来。
尉尧手脚阵阵发冷,在水里险些站不住,他脑子一片混乱,剧痛却没几秒钟就过去了,快得他几乎以为是错觉。
可身体上的虚脱感真真切切,尉尧扒住泳池边沿剧烈喘了几口气,漂在水里浑身发软,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了,一瞬间怀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他随即冷静地将这个念头撇开,缓过来后扶住池子边缘,就近爬上地面。
刚才手脚没抽筋也没呛水是幸运,要是再来一次,他可能会直接溺水,顾怀挺着个六个月的孕肚,很难把他捞上去。
事实证明尉尧的心眼儿没白长,他上去不到一分钟,那种过电似的剧痛再次袭来。
尉尧刚站稳了准备走回顾怀那边,猝不及防地踉跄一下,冷汗瞬间层层渗出,他腿一软,整个人摔着跪了下去。
右膝磕在地面上,“咚”的一声,听声音就知道青了一片。
但尉尧已经分辨不出身上哪儿哪儿疼了,他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不疼的地方,喘气好像都扯着心肝肺,他脸色发白,嘴唇也泛起紫色,呼吸都不顺畅了。
“尧尧?”顾怀的声音在他耳边忽远忽近,“尉尧!”
疼痛似乎缓过去一阵,尉尧浑身冷汗地恍惚片刻,悚然一惊,提起一口气吼了一句:“顾怀你别乱动!打电话叫人,小心……”
游泳池边的地面湿滑冰冷,尉尧痉挛着倒下去,不知道自己要交代的话说出口了多少。他疼得蜷缩起来,模模糊糊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片刻,钻心的剧痛渐渐潮水般退去,转而变成了让人止不住打哆嗦的阵痛。
尉尧一身黏腻的冷汗,呼出去的气都打着颤,依稀分辨出那股剧烈的坠痛是从腹部传来的。
男人低沉的声音由远及近,他好一会儿才发觉顾怀就在他身边,拿着手机强装镇定:“……就近的马上过来,车也准备好,你保持信号通畅,我随时联系你……”
尉尧的嘴唇由紫转白,一张脸完全没了血色,他浑然不觉,一手紧紧捂着阵阵抽痛的肚子,另一只手摸索着想确认顾怀没事儿。
都让别过来了,个不省心的还跑来裹乱,要是两个人一起出事儿,那不得完犊子。
顾怀强压着心慌,条理清晰地吩咐完一切,一低头看见尉尧的手颤抖着到处乱摸,似乎在找他。他眼眶发红地一把抓住那只手,攥得紧了,才发现自己的手也在颤抖。
“没事儿,我就是……就是有点儿疼,你别抖。”尉尧狠狠掐住腰上的肉,皮肉上的疼勉强盖过小腹内部的抽痛,他努力让自己显得“没多大事儿”,挤出一点儿力气安慰身边的人,“抖得我都疼了,一会儿颠着……颠着团团圆圆……”
这个时候还说这种屁话,顾怀都想让他闭嘴了,可看着小孩儿脸色苍白,顾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扣住他冰凉的手,感受着尉尧的体温渐渐变冷,第一次觉得身边的人效率这么低下。
“哥哥……”
尉尧还想安慰几句,可这两个字刚出口,他又一次疼得没了意识,小腹的坠痛无休无止,仿佛要将什么从他身体里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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