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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哎，您又跑到哪里去啦？】
晏夕再次睁开眼时，刺目的阳光伴随着微凉的风，吹醒了她昏沉的意识。
还是那广阔的天，干净的云，飞檐高阁，还有那熟悉的院落摆设——这不是母妃的院子吗？
这里是天霜殿？
“嗯……”她爬起来，怔愣地看着自己的小手，星眸微睁，一时间愣在原地。
“殿下？”身后有似曾相识的声音轻唤。她回过头，发现是多年未见的红玉。只是，红玉面色红润，皮肤白皙，双眼灵动得很，一点都没有多年后生杀阁南长老那沉稳犀利的样子。
“红玉……”‘殿下’这个称呼，她也有数十年没有听到了。
红玉找到面前傻愣愣的小孩儿，那小小一只，走路都走不稳的样子，一双美眸弯了起来，“原来您在这里呀。跟奴婢去门口看看吧，今天常公公又来看您了哦。”
晏夕闻言地抬起头，神情恍惚了一瞬，口中喃喃着“常远”，撒腿就往天霜殿正门跑去，红玉在后面急急地追着，“您慢点儿，仔细磕碰了！”
晏夕不管不顾地冲向正门，不远处隐约有个青灰色的身影，少年有些瘦削，却身姿笔挺，白皙的面颊上，一双黑眸狭长而明亮，眼睫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淡泊的眉宇间有几分清冷。少年不像其他太监那般，或是阴沉寡语或是献媚逢迎，只是淡漠。
他在这个年纪，只是受了寻常宫人都受过的苦，手中没有太多杀孽，也没有那一个眼神就让人如同被冰刃凌迟般的摄人气势。
圣上应该念着他父亲的旧，对他有照拂，所以他学了些东西，平日就不用做粗活了。
可就算是这样，少年骨子里还是冷漠的，他早已不介意任何人的看法，才如此淡然。
晏夕用尽全力跑向他，似是要将前世来晚的速度都补回来。不觉间已眼眶通红，喉咙哽住，连远远唤他一声都做不到。
听到远处急促的脚步声时，少年抬头，只见一个小团子像阵风似的扑入自己怀中，娇娇软软的小身子没骨头般地柔弱，像个小猫崽般毫无防备甚至迫不及待地扑入他怀中，
讶异之余，不由地心头一软。
“常远……”哽咽的童声在他怀中响起，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如幼猫一般呜咽着，饶是常远见惯了撒娇讨宠的娘娘们，被她这一声“常远”唤得心里酸酸涨涨的。
常远没由来地有些心疼。
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一扑进他怀里就哭出声来。
他奉皇上之命来按时陪伴景贵妃和九皇女时，道听途说景贵妃的脾气古怪，九皇女又怕生，偌大的天霜殿基本上是大宫女红玉一手打理。
本以为是个寻常差事，带着东西慰问便好，谁知，这小主子竟这般依赖他。
他知这小皇女是个特殊的孩子，她的母妃看似不受宠，却又在吃穿用度上从未被苛待过。皇上从不踏足这个院落，不亲来与这孩子亲近，却总是差他来探望，一遍又一遍，像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
可没辙，世人皆苦，她也只是芸芸众生的其中之一罢了。
在这无情的深宫里，小晏夕几乎是他心中唯一的柔软之处。也只有她不会在意他是否有用，不会格外关注他那张时常被人觊觎的皮囊，不会怀疑他是否对她图谋不轨。
只是，这种日子还能有几年呢？
她如今不懂事便罢，可长大以后……会不会变得像其他人一样了？
思及此，常远心中一凉，那些温软的思绪尽数褪去，尊卑之礼逐渐占据了脑海。
——是了，此时再亲近，他们的身份也还是天差地别。注定不可能站在一处。
“奴才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他口中请着安，怀中的孩子却是不给他屈膝的机会，两只短短的小爪子抱着他的胳膊，让他如何都跪不下去。
小孩儿又往他身上一趴，窝在少年怀中说什么都不出去，闷闷地哼哼唧唧，黏糊糊地贴着他。
少年半蹲着，弯着身子僵直在那里，清冷的眸中无奈一闪而逝，却听小女孩闷闷地地在他怀里回应着：“常远也要千岁。”
常远瞳孔微缩，敛去多余的表情，将小晏夕抱起。
小团子今天真是奇了，也不缠着他玩，窝在他怀中也不睡觉，只是睁大一双星眸看着他，那通透的眼神让他有些窘迫——被如此单纯透明的一双眼睛盯着看，换成谁都会自惭形秽吧。
“殿下，您……为何盯着奴才看？可是奴才脸上有什么东西？”常远低下头，轻声问。
常公公的声音真好听。晏夕想。
她歪头思考了一下，在常远的腿上挪动身子，招招手让常远附耳过来。
常远心中明白，有些调皮的小皇子小公主会在下人低头的时候揪掉下人的一小绺头发，是最近宫里比较常见的恶作剧。可殿下她……应该不会去学那些劳什子吧？
一双小手轻轻勾住他的脖颈，有些费力，却仍像怕弄痛他一般，轻轻地，将他拉得更
', ' ')('近。
常远听了到耳边软糯的声音。
“常公公，夕儿喜欢您。”小公主奶声奶气悄悄说道。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少年的耳边，他顿时身子一震，耳根通红，虽然猜测殿下也许就是这般喜欢与人亲近，但耳边的热气确实切实存在，让不喜亲近人的他将头不自然地挪开。
……
要了命了。
常远望着远方的天空，耳根通红。
万万没想到，自己竟因为一个三岁大的孩子闹了个大红脸。
可小殿下也真是……
太可爱了。
可爱得让他想要揉揉她软乎乎的小脸。
他……可以吗？
少年望着小团子柔软的发顶，轻轻梳理着因为在他怀中蹭来蹭去而有些蓬乱的细软发丝，心中如沐春风的同时，也涌起阵阵寒意。
罢了，莫要欺她年幼。
如今小殿下还不懂太监与正常人的区别，他不想怀中的孩子长大以后，用鄙夷和嫌弃的眼神看着他。
他宁愿多克制着自己，也不想日后被她厌弃。
饶是他再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他想，如果厌恶他的人是殿下，到时，他大约也会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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