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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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金跑了,谁也想不到她会真的离开,明明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这世道便是这样,那人站在高处,稍给点施舍她若不接着似乎就是不识抬举。

她若如前世一般无处可去便也算,可她如今能养活自己,身上银钱活个一二十年不成问题,为何非要蹚他那处浑水。

“娘子,上回咱搬到这处,大人身边那位就说过,大人还当你出了事……你便这样……”王婆与幼金道。

幼金一想,那人高傲自负,自己跑了未必会去寻,要以为自己出了意外满天下搜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遂提笔写了几个字留在案台上,顶着朝露与王婆离开京师。

派去永安的人已离开数日,陈元卿来麦秸巷前还兀自想着,这妇人上回误会他,如今知道错了当小意与他温存才是,他也不是非要跟她计较。

然而那木门锁着,屋檐下甚至还坐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守住破碗,陈元卿一见这场景就觉得头疼。

那乞丐整日在街上游走,辨人的本事长年累月养成,见到这人虽身穿着不起眼的深色直?,但通身的气势掩饰不了,且看他那车夫一瞧都是个人物。

“相公,行行好吧。”乞丐也不敢上前去扯他的衣裳,只远远的朝他磕头。

陈元卿冲郑或颔首,郑或忙放下块银锭子。

男人这才皱眉睨着乞丐道:“你怎在人家门处,这家人呢?”

“哎哟相公,这家门锁了五六天了,前两天下雨,我这不是没办法才借他家屋檐躲躲雨,我这就走……这就走……”乞丐捡起银子飞快地跑开。

“爷?”郑或心想娘子这又叫什么事,没看见国公爷脸色都变了。

“门砸了。”陈元卿道。

院子里空荡荡不见半个人,陈元卿提脚进去,郑或跟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男人在案前站了良久,她好,她可是真的好,这妇人便是捂不热的。他还要如何待她,她不愿意当妾,他连正妻都许了她。她数次耍弄他,从未真心待过,他权作不知。

案桌上纸让陈元卿给扔了,他掀帘进了床后,郑或不敢再跟,低头看去,那纸上只写了几个字:“您别寻我。”

还真是这娘子能做出的事,把国公爷都给气糊涂。

明明昨儿个让人把府里桃花都给摘了,老夫人那没像往年般都送去,还留了一半在箬山院里。

国公爷又不喜桃花的,不过郑或心知去年仲秋节的桃花香饼到了哪儿,这会瞧着爷的身影竟有几分凄凉。

陈元卿站在床踏上,她被褥都没带走,这妇人如此财迷,竟还舍得扔下这些,也不知道在床间捡了个什么,塞进袖中去。

陈留县乃受京师辖制,离汴京不过八九十里。

县中万胜街上有个陶寡妇,开了家纸铺子,铺子里惯来都是陶寡妇并个婆子在里头守着。

陶寡妇颜色生得极好,刚搬来万胜街不过几月,便惹得附近不少后生常借着买纸的名义来铺里看她,只是今儿太阳都快落山了,仍不见寡妇的身影。

这寡妇正在铺子后头与个手持青凉伞,发髻间扎着黄布条的婆子讲话。

妇人青丝随意揽着,穿着身窄袖衫襦往那儿一站,年纪虽看着不大,但毕竟是成过亲的妇人,浑身透着股别样的风流。

吕婆子上下打量了她番,暗忖道:“这副模样,难怪叫人动心,请了我来说媒。”

遂笑着开口:“娘子,我今儿个过来可是有个天大的好事要叫你猜猜。”

幼金请她坐下,又端了茶来。

“您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这吕婆子脸上褶子堆起,一拍掌道:“不就是好事儿!你们这万胜街上的布庄你可知是谁的?那可是钱员外家!前儿个他来这看铺子,一眼就瞧中了娘子你。这钱员外家中良田铺子俱齐,只是夫人几年前去了,家中少个主母管事。”

幼金知道这些媒婆嘴碎着,若弄不好还指不定怎么在外头败坏名声,抹了抹泪道:“不瞒您说,我与我家官人自小一处长大,他三年前去了,我曾立誓要替他守着的,总不好坏了誓。”

她这般说,吕婆子倒不好再多劝,可没逼着人改嫁的道理,弄不好自己要吃牢饭。

但那钱员外给的银钱着实诱人,吕婆子耐着性子又说了几句,见幼金丝毫不为所动才起身:“娘子你再细想想,这造化旁人求都求不到。”

幼金心想,一个两个的,都说她造化好。

王婆子早些将店关了到后头来。

“婆婆,你看可是好笑,又有人来找我说媒。”幼金笑着与她说话,“害得我又白白哭了场。”

王婆道:“毕竟比不得京中。”

京中人多,哪顾得上一两个寡妇的,且这寡妇是哪家的暗娼、外室也说不准。

可不正是这个道理,幼金点头:“这却是,婆婆,待过一年半载咱就回永安去。”

到时那人气也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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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寻早就去永安寻了,当是无碍。

其实王婆在这处呆着也不心安,娘子问人家租赁下这个铺子,明面上是纸铺,那暗地却是将她画的那些东西都夹着卖了出去,害得她整日里提心吊胆。

要王婆说,以前在京中还好,娘子即便捅了天大的篓子也有大人给顶着。

不过幼金可不在意这些,只偶尔写字时会失神,她如今极少用右手,大都左手持笔,虽不那么像样,但谁会注意这些呢。

“姚公子入朝为官,怕也再不用画了。”王婆帮幼金叠着衣服,“娘子,你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等回永安再说罢。”幼金道。

陈元卿那处没了动静,林氏可不会再由着他蒙骗,他已年二十六,这蹉跎下去,何时才能有子嗣。

大娘也是个不着调的,只与她道:“母亲莫要担忧,二郎绝对不好南风。”

林氏拿这两人没办法,亲嘱了人去探,她直接将事情摆在台面上,也不管陈元卿知不知晓。可下人连跟了十来日,她这二郎却没什么可查的,每日除了礼部、宫内,几乎哪处都没有到过。

中间倒是去过次茶汤巷,听说在几家铺子里留了会儿,这林氏知道,她爱吃的鱼羹便在那街上,且府中还有个铺子在那处。

“那地段极好,府中哥儿姐儿都大了,元印要娶妻,还又多了玉姐儿、睿哥儿以后都要公中出银子,若能多盘下几家也好。”陈元卿说道。

林氏点头,府里都要他操心,哪个爷们能真不沾这些黄白之物,她如今却整日为他烦着:“二郎,你对母亲说实话,身上可是有不妥,不若递了牌子进宫,请太医来替你瞧瞧?”

陈元卿难掩错愕,略尴尬与林氏道:“母亲放心,儿子身子无碍。”

“那你为何?”

陈元卿不知怎么讲,他是想娶那妇人,可她人跑了。她家中那嫂子简直与恶妇无异,直说是他丢了他们家姐儿。

在永安便拿扫帚打了他一回,这次要不是她那兄长拦着不定会如何。不过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家总归是已允了婚事。

陈元卿有些悔,早知道便让人看着,她那日气性大,莫不是误会自己的意思,当哄哄才是。

他心知那妇人按捺总要回去的,永安已让人守着,就怕路上遇到什么不妥,忧得他整日难眠。

“母亲且信儿子回,您不是说齐国侯府家的老太太四代同堂,要请她做媒么,到时还要麻烦您亲走一趟去请。”

只怕母亲未必会同意,陈令安那活生生的例子摆着。当初袁固且还有功名在身,不论她家了,父亲兄长大字不识一个,给他们谋个功名也勉强。两个侄儿尚不满周岁,更无从说起。

“二郎这样说可是有合心的娘子了?”林氏顿悟道。

陈元卿言辞含糊,终究未和盘托出。

陈令安没想到陈元卿这般沉得住气,她以为依着二郎古板的性子,既能做出与人私约的事,总该对人有个说法。

却没想到他人竟找上门来。

“二郎这是在外面又听到什么风声,来找我兴师问罪?”陈令安让人先把玉姐儿领了下去。

陈元卿无事不来,他径自在桌前坐下,等陈令安有些心生厌烦了,方才开口:“母亲最听你哄,我有一事要与母亲提,到时你帮我劝几句。”

陈令安闻言这才来了兴致,笑着问他:“二郎莫不是糊涂了,母亲疼爱我不假,却是最听你的话,什么事你倒要来求我?”

男人板着脸看她,要往日他早拂袖离去,但毕竟有求于她,僵了僵道:“我要娶个娘子。”

“那日我见过?”陈令安是个通透的。

陈元卿未说话。

“可是身份有何不妥?”陈令安想起那娘子的发髻,又胡乱猜道,“二郎难不成抢了谁家的妇人不成?”

陈元卿淡淡瞥了她眼,陈令安连连摆手:“你有话直说便是。”

“她家中乃白身。”这话说出口倒也没想象中那么艰涩,“母亲恐不会应,若以后母亲为难,你帮衬些。”

纵使陈令安都不免吃了一惊,谁不知道陈二郎眼高于顶,皇家公主也娶得,她亲给她添了盏茶:“二郎,原是我看错你了,你比府外那些男人可有意思得多。”

“管好你自己的事。”陈元卿波澜不惊抿了口。

性子依旧不讨喜得很,陈令安暗道。

幼金在陈留县呆了大半年,如今姚修已入了馆阁,他是嘉佑帝恩榜后赐封的状元,说上天眷顾半点不假。

他仍租住在通宣巷,身边半个仆从都没,京中像他这样的官员并不在少数,姚修还算好些,甚至有些租不起城内的屋子,不得不搬到外城去住。

巷子里并不宽敞,马车堵着旁人只得侧过身才能过,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人姚修却是认识,两人之间还曾起过龃龉。

但同朝为官,见了总不好熟视无睹,姚修脸上挂着笑,走上前道了声:“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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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站在院前回头,也笑应他:“姚大人怎会在这通宣巷?”

“我便住在那处,原来这宅子是陈大人的。”姚修往巷尾指了指,两人此刻都穿着常服,又都尚年轻,旁人瞧着倒像是平素关系好的同窗。

陈元卿沉默片刻,与他道:“姚大人进屋坐坐?”

“也好。”姚修颔首答,面上丝毫不见拘谨跟陈元卿走进院内。

先前这院子里遭过贼,如今倒是又恢复成原先的样子,姚修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那棵黄梅树,被折的枝头残痕还留在上头。

如今冬季正是腊梅花开,他感慨了声笑道:“陶娘子倒是极爱这树,当初因我让她折了枝,也不知在背地里骂了我多少回。”

却见身侧那人披着大氅在走神,同样看着树间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陈大人?”

陈元卿这才回神,面无表情与他道:“外面天寒,姚大人随我进屋坐吧。”

声明显比之前更冷了几分。

进的却是另一间屋子,郑或方将炭火烧好,取了茶具、杯盏及茶叶来,陈元卿令他下去,亲煮了茶递给姚修。

姚修接过却没喝,怕遭人误会,又忙解释道:“陈大人莫怪,下官只是喝不惯烫饮。”

这茶水不在滚烫时细品,反等到凉了喝,真有些牛嚼牡丹的意思,但陈元卿与他打过多年交道,知他性情一二:“无妨,你随意。”

这两人哪有半句话聊,只各持一方枯坐在榻上。

当日姚修跨马游街,不知收到多少娘子扔过来的香囊,此时过去半载多,媒婆险些将他家门槛踏破,也不曾听过他婚事的消息。

真巧,他身侧那人也是。京中再如何晚婚,依着他们的年纪也属于该有媒婆主动操心的那类。

虽陶娘子与自己说过,她跟陈元卿并没什么关系,他也信陶娘子的话,若真是陈元卿的外室,怎会整日愁着银钱。

不过信归信,恐这在陈元卿处行不通。

“陈大人今日如何会到这宅子里来?”姚修问道。?

陈元卿神色沉峻,闻言一怔道:“元旦将至,来换门上春贴纸。”

这点子事,哪用得着陈国公亲自过问的,姚修笑了笑:“不瞒陈大人您说,近几年这巷子里的春联都是下官写的,除了您这宅子,陶娘子字写得不错。”

“姚大人倒是与她熟稔。”陈元卿其他倒未再说什么。

姚修又坐了会儿起身告辞,出门时陈元卿那下人果真已经将春贴纸换好:“三阳始布,四序初开。”

与陶娘子的字迹有几分相似,不仅如此,姚修扭头又看了眼,总觉得这运笔藏锋间瞧着眼熟。

他自己少时无人教导,并未专门研习过,都是求了书肆掌柜才能窥探一二。王书、虞书、褚书皆有临摹,因而他的字迹瞧不出派别,颇有些不成体统,当然也成不了大家。

却怎看着,这陈大人似也同自己一般。

姚修心觉自己这想法可笑,摇摇头走开了。

陈元卿人坐在幼金当初的屋子内,她在麦秸巷留下的东西都叫他搬了来,布置得与那处几无差别。

原来她早有打算,屋主早清楚她不打算续租,她那样财迷,小算盘打得极好,竟舍得将这些家私留给屋主。连刚才姚修半句未提她不见的事,怕也是心知肚明。

偏就他什么都不清楚,给自己留了张字条便罢,可上面写的话……她倒是心狠。

郑或将东西都安置妥当才来寻陈元卿,原本这些活计本轮不到他堂堂总管来做,可这屋子都是国公爷亲收拾的,连娘子走时留下的字条还好好地留在案上,他如何再拿乔。

“爷,贴好了,要回么?”郑或站在门外低声道。

陈元卿将手中书搁下,拂了拂袖口站起身站在窗前,外面日头正盛,灼得人睁不开眼,他闭了眸子问:“永安可有信了?”

永安派了人盯着的,若有消息定然会加急传入京师,近来两月,爷已经问了三回,郑或有些为难,只不得不答:“爷,还没有。”

陈元卿“嗯”了一声,心道她竟沉得住气,又想莫非路上出了岔子,如果她当时要回永安,自己应下便好。

他不知想了多少回,隐隐有肠子悔青的迹象。

“回罢。”

良久后,郑或才听到陈元卿这样说。

郑或知道国公爷在想什么,爷遇到娘子后,这样怅然若失可不是头一回了,但这次维续的时间未免久了些。

元日刚过没多久,幼金便打算关了铺子。

“回去永安,以后再也不来了。”幼金道,陈留县严格意义来说还属于汴京。

王婆在一旁帮她收拾衣物,其实娘子衣服很少,就那两套轮流着穿,她将衣物摊开,却从中滚落了个荷囊来,上面用金线绣着竹纹,一看便不是妇人用的样式。

“收起来吧,之前闲着无事给家中父亲缝制的。”幼金扭头瞧见,面上露出丝不自在,又瞬间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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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信以为真,未瞧见幼金脸上异样,将荷囊掸了掸收好与她道:“既是给陶丈用的,娘子下次还是该换个稍重些的色。”

这样的颜色,给陶父那个年纪的老丈用,显得略轻浮了。

幼金几不可闻应了声。

宣德十六年三月中旬,幼金终于回到了永安县,她十三年十一月离开时,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如今其实也不过两年又四月而已。

永安县是水乡,王婆活这么久都没坐过这样的小船,船身被涂成黑色,极为狭小,蓬顶也低,她紧抓着船身动都不敢动。

“婆婆你胆子竟这样小的!没关系稳着呢。”

幼金忍不住大笑,王婆子紧紧握住她的手:“娘子莫笑,你看这船都在晃了。”

永安人爱水是天生,印在骨子里的,便就像陶幼金,因水遭了场大劫难,这辈子也没怕过。

船停在双清桥,幼金远远地看到自家铺子关着,她哪知道是怎么回事,又要绕到后头进院子,刚走了步,两人却让人给堵住了路。

“娘子。”为首的那婆子走上前给幼金见了礼方道,“陶公他们已搬到京师去了,国公爷特意让小的们在这边守着,好给娘子传个话。”

幼金闻言不由地失笑,她也没跑,只问那婆子:“他们何时搬走的?你们又在这守了多久?”

婆子礼节有度丝毫不乱,恭敬地答道:“回娘子,陶公去年年初往京师去了,奴婢四月就在永安。”

这婆子竟是一清二楚的,想来爹娘他们搬去京师与那人脱不了干系,只他好端端的,把自己爹娘兄嫂弄过去作甚,免了自己回永安的念想么?

幼金不清楚,对王婆道:“婆婆,怕你一时半会儿吃不到我娘煮的鱼了。”

到京城时天渐暖和起来,之前幼金怀着身孕进京,陈元卿人没来,直接让郑或把人拉倒通宣巷。这回倒早早在崇明门附近等着。

马车停下幼金便知不对劲,她正要唤王婆,却听到外面几人拘谨的请安声。

男人嗓音低沉,应了一句。

下一瞬,便有人上马车,帘子掀起又落下,车厢内顿时局促起来。

“国公爷。”幼金笑着仰头望向来人,行了礼。

陈元卿瞧见,步子微顿,半句话未说躬身走到她身边坐下。

小妇人穿了身揉蓝窄袖褙子杏黄裙,鬓发耳间都未戴着首饰,不过她看起来却是过得不错,没受什么苦,男人稍稍放了心。

一年多未见,上回与她说话还是两人起了争执后。这妇人惯会骗人,在他面前动不动就下跪求饶,背地里主意极大。

陈元卿方才还在想,要是她见面就给自己跪了该如何是好。不想她却不曾,非但不曾,还对他笑了下。

陈元卿猜不透她如何打算的,只温声与她道:“你在麦秸巷的那屋子已叫屋主另租赁了出去,今日天色不早先去通宣巷罢,明日你再回家。”

半句不提她跑了的事。

幼金没说话,点了点头。

“要你觉得不合适的话,我让人送你回茶汤巷,你父兄如今都住在那处。”陈元卿想了想又道。

幼金看他,这才开口:“大人不用了,您怎把他们弄到京城来?”

要不是爹娘在京师,她哪里会乖乖回来。

陈元卿嗯了声,道:“这事回头再与你细说。”

“哦。”她轻轻应,便再没了声。

马车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外面传来郑或的音:“爷,到宅子了。”

陈元卿先下马车,幼金待要跳,他却伸了手出来作势要扶她,幼金低头看着男人的掌心,一时愣怔住,迟疑片刻才将手搁上去。

这人掌心都出汗了,他攥紧了她的手就没松开,顺势拉着幼金进去院子。

原先送幼金来京的人都被打发走,连王婆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幼金扭头看,陈元卿瞧出她的心思:“你那婆子丢不了,我让人先送她去茶汤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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