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话,福安至怡花院门首下马,令护院:“把马牵往后棚,多喂些粮草。”抱了布袱径自上楼,乔云云的窗内,透出光来,他叩门,丫头来开,见是他,让等等,自去通传,半晌才请他进房,再搬来桌子,摆几盘烧鸡腌肉咸鱼。
乔云云坐在火盆前筛酒,也不站起,只抬眼,慢悠悠笑问:“你这小厮怎来了?”
福安道:“我替老爷送年礼来。”
乔云云看也不看,只命丫头收起,另赏他五钱银子,说道:“外面寒冷,你浑身湿透,快吃盏酒暖暖。”
福安称谢,与她围炉共坐,脱掉棉袍架火上烘,乔云云筛一盏酒来,他接过吃下,面庞有了血色,问道:“有萧九爷的讯没?”
乔云云道:“你问我,我还问你哩,早时听已乘官船回京,按理应该到了。”福安沉默。
乔云云看他脸色道:“怎地了,垂头丧气的?”
福安不答,反道:“你与那位魏千户可是交好?”
乔云云道:“问这做甚?”
福安道:“你见到他,再问问他,可有萧九爷的消息。”
乔云云狐疑道:“出甚么事了?”
福安不肯说,吃尽盏中酒,站起穿棉袍,告辞出房,仍旧骑马归府,已是一更时分,天寒地冻,玉碾乾坤,他先往书房,里头一团漆黑,萧肃康歇息去了,这才返回宿房,掀开厚毡帘,众人躺在炕上,并排对脚睡着,唯萧书还坐火盆前,见他忙朝手,福安坐过去。
萧书压低声问:“哥哪里去了?怎才回来?”
福安说道:“老爷差我送年礼,雪大路滑,不敢快行。你一直等我做甚?”
萧书道:“哥提的事儿,我打听到了。”
福安心猛得发紧,不便表现,随意问:“我提的甚么事儿?”
萧书道:“哥难道忘了?你让我打听九爷,我冒了风险,差点被发现,唬的半条命没了。”
福安道:“你尽管说,日后我还你的情。”
萧书道:“哥一句话顶旁人万句。”
乔云云听叩门声,以为福安,去开门问:“怎地又回来?”不禁一怔,不是旁人,却是魏寅。
她不由笑道:“今日怎有空来?”
见他半肩的雪化了,忙迎进房内,命丫头:“火盆里添些炭,烧得旺旺的。”替他脱解锦衣,递给丫头,往外间去烘。
魏寅坐火盆边,乔云云斟酒,他一饮而尽,放眼四下无人,沉声说:“萧云彰死了。”
乔云云大吃一惊:“怎会!因何事而死?”
魏寅道:“每至夏秋季节,风雨猖狂,已成惯例,大运河浩瀚,绵延千里,险道丛生,其中湖漕航道,扬淮一段,此段地势低洼,南向北行,断了东西向排水,致使积水增多,形成大小湖泊,但遇极恶天气,可谓九死一生,人称这里为‘鬼泊’,萧云彰所乘官船,行经此地,突遭暴雨,风势肆虐,河水翻滚,官船不堪抵御,瞬间倾覆,亏有所驻漕军及渔民搭救,幸存大半,仍有数人失踪。”
乔云云道:“只是失踪,还有生还之机。”
魏寅道:“今日一早,萧云彰的随从,抬着他的尸首,去了顺天府,因在扬淮航段,官船倾覆,落水过久,打捞上来,为时已晚,请官府验尸勘察,如无异处,发放籍册,他们好早些置办丧事,起灵下棺,逝者入土为安。”
乔云云问:“官府怎么定断?”
魏寅道:“官府已验过,确为溺水而亡,现只等他娘子来认尸。”
乔云云问:“他娘子没随他一起回京?”
魏寅道:“听随从说,出发时,钞关张大使曾提醒萧云彰,天相有变,非行船良机,他娘子害怕,与他分道扬镳,先回娘家,待风雨季过了,再自进京。”
乔云云道:“却是让她躲过了一劫!”她想起道:“今儿福安还来问九爷的消息,想必察觉到甚么?”
魏寅问:“哪个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