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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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什么时候解开不一定,但生活还是要过下去的。

好似又回到了在小破庙里那段日子,幸好这次要照顾的人不多,且身体大多健康能自给自足。有吃有喝顺便同人聊天扯淡,平静且安稳。只是这城里空旷得让人心里发慌,虽然闻人书再三保证过没问题,姜瑶却总觉得心慌,一度想要搬到城外的林子里去睡。

风寻骨倒是不在乎那么多,只想与他同睡,在被他以种种理由婉拒后,也就识趣地没再提过,只是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幽怨”。

另一边,自从风寻骨一夜之间长大以后,奉稞看他的目光便愈发灼热,简直把“打架”两个字写在了脸上。自从姜瑶有意避开风寻骨后,奉稞便寻到了机会,时不时就要约架。

姜瑶对这俩人打架挺好奇的,跟过去看过一次。风寻骨看着挺冷静一人,打起架来倒是十足十的粗暴,全无技巧可言,相较之下看着只会用蛮力的奉稞,花里胡哨的程度倒是能打个满分。

这日无事,风寻骨又被拽去打架。闻人书拎着酒来客房找他。一桌两人,一壶两杯,几碟下酒小菜,三言两语相谈甚佳,心生无限感慨。

这客栈一共三层,地下一层地上两层。地下那层里居然都还有些米面,只是地下潮湿阴冷,缺少打理,大半都发了霉。酒窖据只剩一地坛子碎片,勉强找到这两坛还能喝的,可惜沉淀不够,少了几分味道。

酒液倾满小盅,色泽浑浊,气味寡淡。闻人书喝得豪爽,数杯下肚仍不尽兴,干脆舍了杯,直接用碗喝。

姜瑶其实不怎么爱喝酒,没什么烦心事儿时便更不怎么喝,只抿了一抿敷衍了事。那一坛子酒里有一半都进了闻人书的肚子里。此人一手端着碗,用胳膊拄着头,混没个正型。他笑得轻佻,语调也轻佻,酒坛子里腌入了味似的醉。

“我这句话,可能问得迟了些。”他慢吞吞地说,“我瞧风寻骨小兄弟身怀异像并非凡骨,可你却是十足的肉体凡胎,万没有道理和他牵扯上什么。有趣的是他待你不像是朋友,恩,也不像是断袖。那这就奇怪了,他怎么会想跟你同行?”

姜瑶嘴角抽搐,心道你这不是挺明白的么。不过这话也提醒了他——风寻骨为何要随他同行,至今仍是未解之谜。也是他鸵鸟心态久了,秉持咸鱼原则,即对并未危及到自身性命的人和事一律作忽视处理,才能发展出现如今这种能和任何人在不知根底的情况下却相处甚佳的诡异关系。

他慢吞吞地抬手举盅,小抿一口,放下胳膊,再慢吞吞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断袖?”

闻人书一口酒没咽下去喷出来,当即咳得撕心裂肺。

他心里暗爽,面上淡定如常道:“开个玩笑。”

闻人书咳得脸色涨红,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认真道:“其实,断袖……也没什么。修真界中不乏些人有龙阳、磨镜之好,修真漫漫,结伴搭伙儿过日子,聊以自慰。到后来日久生情、结为道侣也不在少数。可,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

他点头道:“不就是蛇妖么。”

“你不怕?”闻人书表情略有些复杂地看向他。

不过这话也问到点子上了,他确实怕。他略一思索后道:“他曾救过我一命。”

闻人书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闷了半碗酒下肚。

“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办?”姜瑶转移话题,“总一直待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

“从康阳再向西北些有座珑玉山,我刚巧有些朋友在那隐世。前两日便写过信问她,今早刚收到回信。说是若肯守规矩,倒不介意再添几个人去住。”他自顾自地念叨着,“那地方从不现世,不受两界规矩管制。花开得最漂亮,酒酿得也是最好的,以前……呵,以前经常同人向她去讨酒喝,现下还欠着两粒凝魂丹没给,不晓得她还记不记得,都这么久了应该忘了吧……”

他声音愈发轻,怔了一会儿,忽地笑了,晃了两下脑袋,向姜瑶道:“待康阳之事落定,我也要回一趟紫亭。这儿发生了这么大一桩事儿,六门派那些老古板也该有些决断才对。只可惜我要食言,不能与你同行了。”

姜瑶瞧了他一眼,分外冷漠无情地提醒道:“你说要帮我调理。”

闻人书一愣,接着大笑起来,笑罢道:“你这么信我,到让我有些惭愧。”

姜瑶一脸无语:“你同我说的那些话还有那句能信?”

“我当时若不那么说,你还肯随我同行么?”闻人书笑得毫无愧疚之色。

不过同行这段时间,他也的确时常给自己吃些不知道管不管用的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精神的确好了不少。姜瑶斟了杯酒,又想,若是这人没用续命当要挟,自己还肯随他来康阳么?扪心自问,会。

闻人书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说:“一年。我曾说过你还有一年可活,是我道行不够。其实昨夜夜观天象时,我才察觉到你因果已至将有一劫……”

他狐疑地打量这人两眼:“不会又是骗我的吧?”

闻人书不置可否,只是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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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还剩半年可活。”

饶是不怎么信这人的话,也让他心里咯噔一声:“这么快?”

“别急,百死一生不是都还有那么一线生机么。”闻人书高深莫测地捏起一枚鸡蛋搁在桌上,两指一错,鸡蛋便在桌面上飞速转动,骨碌骨碌——啪叽掉下了桌。

“……”

“太久没做过手法有些生疏了,不打紧不打紧。”闻人书一猫腰把鸡蛋捡起来,一面扒开壳咬了一口,另一只手随意掐了两下,道:“需向东行。”

向东?他暗自记下,追问:“然后呢?”

“天机不可道破,不可不可……”闻人书摇头晃脑,愈发像个神棍。

他左右打探不出来更多,只听这人胡言乱语,说些个听不懂的话,便闭了嘴。

无怪他不信这人,这话说得实在是笼统。东南西北总共就四个方位,去了他们身处的西,来时的南,便只剩下东、北。二选一的概率。

又想,中州也是向东。

他有些感慨,问:“你几时走?”

“明日,”闻人书说,“或者今晚。看她什么时候来接人。你呢?”

“依你所说,向东走。”

闻人书笑着说:“那我祝你一路平安。”

他也笑了:“借你吉言。”

壶里的酒干了,坛子也空了,花生鸡蛋都没了,话也谈尽了。

闻人书才要走时,刚好碰上才打完架的风寻骨,两人目光对上那么一瞬,点了点头,错身而过。

风寻骨目送闻人书出门,又扫了一眼桌上还未收拾的坛碟。

姜瑶还未适应风寻骨现如今的样子,有些不自在地向他笑了笑,这人分明只皱了皱眉,还未说什么,他却觉得心虚,先一步解释道:“只是找我喝了点酒。”

风寻骨没说话,默默地把桌上的东西仔细收拾起来,布巾沾了水,袖子卷起半截擦净桌子。他手指细长白净,指甲圆润泛着粉,皮肤如剥了壳的鸡蛋般细腻光滑。可他本身的气质又与这柔软相反,冰冷坚硬,与任何人之间都筑起一道坚不可破的透明城墙,难以触碰。

“阿瑶。”风寻骨叫他。

姜瑶笑着看向他:“怎么了?”

“我相信阿瑶,”分明已经不再是那张圆润可爱的脸,更不适合用这种委屈的表情,可他还保留着曾经的习惯,轻轻抿着唇,像是小孩子那样看着他,“希望阿瑶也能相信我。”

牢不可破的隔阂、坚硬的城墙、居然千里之外的冰冷……都消失了。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第无数次想要这么问他,却又犹豫着怕知道答案。风寻骨的来历真实吗?闻人书又知道多少?他们说的话可信吗?

鸵鸟心态再一次占据了上风。

姜瑶想了想,问他:“那你会骗我吗?”

未曾料带他会问这么个问题,风寻骨愣了一下。他安静地看着姜瑶,想把这个人的样子一刀一刀刻在眼睛里。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再理所当然不过地说:“我永远不会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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