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足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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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头悄然升起皎洁明月,数日的潮湿气息仅经过这么一日天晴,便蒸发得一干二净,连夜晚的空气中也满是燥热,让人忍不住怀疑只要稍微打个盹,就会听见哪座宫殿传出走水的大喊大叫。

但凡是有门的地方都有卫兵把手,皇宫被围之事在侍女侍卫的窃窃私语中悄然传播,宫城中一片死寂,如同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邱文极:“怎么了?”

陆子凌随手捏熄了那烛火,吹去手上的灰,淡淡道:“无月的信。她说查到魃的消息,我先去找她。”

邱文极不疑有他,点头道:“好,那我先去暗道。”

为了避免和凡人之间产生不必要的冲突,两人早在察觉事态不对时便换下衣服躲了起来,暗道入口也是在躲避时无意中发现的。

邱文极孤身来到一处院落的墙角处,以刀背格开杂草灌木,一甩手腕,刀尖在那看似完整的墙壁上刺入,毫无阻碍地没入数寸,障眼法就此破除。那暗道入口仅有半人高,用砖石磊筑,甬道斜斜向下,深邃不见底。有灌木遮挡,加上入口有障眼法做辅,如果不是有污血作为引子恐怕根本无法发现。

他收刀入鞘,一手拿着琉璃瓶,一手按在甬道口上方的石砖上,俯身向下望去。瓶中血水愈发暴躁地撞击,崩裂成无数血珠,再聚合成一团粘稠的赤红液体、撞击,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玄古热衷于苦修,如最原始的野兽一般以种种绝境逼迫自身突破,性情大多暴躁却内敛,同辈弟子之间时常会因为冲突而签下生死状,每年总有几个弟子死在大荒漠的妖兽爪下,也因此对危险和敌意最是敏感。

那漆黑的洞口给他一种极为不安诡异感觉,甚至他在某一瞬间觉得自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味。他面对这漆黑的甬道,竟想起了了他十二岁时、在大荒漠面对一头金丹期妖兽时的情景。心跳清晰可闻,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

那下面的东西很危险,极有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魃首”,也就是上古时期的第一只旱魃,魔种的源头所在!

如果自己现在不下去,不知什么时候还能找到它的线索、这期间又要害死多少人。他想到此处便收起琉璃瓶,毫不犹豫地钻入甬道中。在此之前,他总算还记得将暗道的讯息传信给顾文烜,并写上了自己的猜测。

邱文极跪趴在甬道中,四周的泥土很软,潮湿得诡异,似乎一用力便能挤出水来,空气里充斥着土腥味儿。越是向下甬道便愈窄,已经无法在回身,那让人战栗的恐怖气息反而淡去了。也就是在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思考起万一自己打不过对方怎么办。接着他想到身上未解的锁灵咒,觉得如果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自己全力一搏未必就不是那东西的对手。

旱魃,以天地怨气为食,并散播魔种“繁衍”,也是让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按古籍上的记载,旱魃早在大洪水时期便灭绝不知所踪,如今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才现世,但它既然出现在人间天子所居住的宫城里,必然是有人唤醒了它!

邱文极一边爬一边思考,但他对凡界了解得太少了,无法找出旱魃与姜国之间有什么别的联系。如果顾师兄在就好了,可能陆师弟也知道得比自己多。

在漆黑中时间总是更加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隐约看到甬道尽头有一点极为不详的赤红光点。他缓慢呼吸一口气,已然做好了大战的准备,自甬道中爬出时便就地一滚,抽出横刀拿在手里,随时准备挥砍。

“天下第一”客栈,顾文烜一拳拍烂了桌子,身子得不停发抖,怒不可遏。

此时房间中除邱文极与陆子凌都在,方才还在商议今日天钥中的变故有何道理,接着收到传信纸鹤,随即砰然一声巨响,茶水碎了满地。

沈秋义沈秋练被吓了一跳,季应龙也一愣:“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皇宫里有暗道,可能藏着魃首,邱文极已经去了。”顾文烜说话间已经拿起几样法宝,欲要出门揍人。

季应龙拦住他:“等等,他一个人去的?”

“恩。”顾文烜说,“原本我让他和陆子凌一起,就是害怕这小子一根筋不知变通,出了事儿就知道硬上,陆子凌心思缜密,起码能帮衬点,结果倒好!说了多少遍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他越说越气,恨不得再砸烂点什么泻火。

楼下小二早听到动静上来了,赔笑道:“这么大动静,几位这是要……”顾文烜不等他说完便将银袋扔过去,关上房门。尽显土豪本色。

季应龙:“你先别急,不一定就是旱魃,万一只是些普通尸魃……”

“季应龙,”顾文烜尽量使自己心平气,“你知道我这儿容不得万一。今日在义庄所得讯息,十五人中有一人衣着有异,魃极可能是出在军营,尸魃和那位武王之间究竟适合关系,又和姜国之间有何关系,我不清楚,凡人之间的事儿我掺和不了。但救的是我修仙界弟子,这我总该能决定吧?”

季应龙深吸一口气,道:“好,那我和你一起。”

沈秋练:“那我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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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留在客栈,”顾文烜不容置疑道,“万一出了事儿也好有照应。”

暗道中,邱文极手持横刀挡在身前。

然则预期中的尸魃并不存在,这方仅有两人高宽的空间中并无任何人,仅在地面上有一道诡异复杂的法阵,法阵中又放有一只青铜三足小鼎,鼎内散出暗淡红光。他只觉怀中琉璃瓶震颤得更加剧烈,那点血水冲撞着、几乎要破瓶而出投向这三足小鼎!

邱文极双手持刀,微微颤抖,那战栗感竟只增不减。并非面对强大敌人时的杀意,而是它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让他为此感到恐惧。如同一根无形的钢棍,搅动着他的思绪,让他无法冷静,横刀掉落在地,他双手抱住头,痛苦地低吼。怀中小瓶也因此滚落,咔嚓一声碎裂,没入阵法中。

法阵仿佛被那血水激活了一般,光晕流转,自鼎中探出半虚半实的粘腻触手伸向邱文极。

只见寒光一闪,手起刀落,那触手被斩断在地,发出滋滋地声音,化作一团黑气消失。

咬破舌尖所带来的片刻清醒让邱文极得以站起身,他已经顾不上更多,以血为笔,以最后的理智在纸鹤上留下线索,血鹤飞快地展翅而去。

越来越多的触手涌向他,被斩断、化作黑气消失。然而实在是太多了,并且在逐渐变得凝实,长出尖刺,划破了他的手腕、四肢,鲜血滴落在阵法上,阵法饱吸鲜血光芒愈盛。

他忍着头颅中的混乱与痛苦,手持横刀走向青铜鼎。至少他要知道那鼎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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