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骑算不上是什么奸臣,只不过骠骑姓斐,而丞相姓曹,然后曹肇他也同样姓曹而已。
如此乱世,道理本身就是没有什么道理。
而现在,不管最终是怎样的结果,终究是要结束了!
曹肇跳将起来,『快!快去给丞相传信!骠骑到了!到了!终是他娘的到了!』
……
……
鲍忠知道自己孩子也加入了攻城作战之后,便是一改之前温吞水的模样,也是开始发狂的一般强行猛攻,却不料自己这般模样,在安邑守军眼中越是在像给西面的曹军打掩护。
安邑守军在最开始被曹军包围的时候,还一度嘲笑过曹军是个样子货色,结果没想到曹军真发起狠来的时候,他们也遭不住。
尤其是曹军人数众多,可以轮番休息,而守军却只能拼命支撑,每每听到城下曹军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叫喊声,随后涌动而来进攻城墙的时候,安邑守军难免都会有一种随时都会被淹没的窒息感!
城头上的守军弓箭手已经是所剩无几,而且这些活下来的弓箭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精锐老卒狙杀能手,若是有系统面板在,少不得在头上要顶上三颗星。那些不注重保护自己,冒冒失失的弓箭手早就已经早早躺下退场,连个饭盒都欠奉。
只不过这些守军的弓箭手,也几近于灯干油枯。一方面是连续开弓射击,而且往往为了保命,都不能以标准姿势射箭,所以手指头手臂脸颊胸口等处,难免就会被弓弦割得血肉模糊!
另外,弓箭也不多了。
和草船借箭,亦或是什么草人借箭,然后捡起来能够继续用的情节不同,大多数箭矢在射击碰撞在硬度超过木头的物体上,都会产生一定的损坏,尤其是箭头一旦歪斜,尾翎一旦受损,就算是能回收射出去,也射不准。所以箭矢的消耗,物资的短缺,是安邑城中的一个不可避免的短板。
裴辑此时此刻,也一直都冲在第一线上,在城头不住奔走呼号,给守军鼓气,浑然不顾自身的危险,也不管从城下射来的箭矢呼啸着在身边掠过。
最初上阵的时候,每一次听到箭矢呼啸,裴辑便是下意识的会躲避,会发抖,但是现在裴辑根本就不会刻意的去躲避,只是看一看周边的情况,就知道那边被射中的可能会更小。
在裴辑的甲胄上,也挂上了几根流矢,没有穿透盔甲,他也没空去处理,在他身边的护卫甚至还会被裴辑推开,只是因为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无法观察曹军的动向。
今天的半个白天的攻防之战,安邑裴氏几乎是将最后一点骨血都拿了出来。
每一次曹军扑上了城头,都会爆发出如惊涛骇浪一般的欢呼声,而在这曹军的欢呼声当中,即便是重新将曹军赶下去,安邑的士气和斗志也是一点点被消磨……
但是也有一点好处,就是曹军这种不由自主的欢呼声,其实也是一个示警声。
裴辑正在招呼守军填补防守位置,忽然就听到城下曹军的欢呼声,便是左右一看,又连忙转头去看西城墙,却见到裴茂的旗帜在不断的后撤,便是心中一凉,连忙带着身边仅存不多的护卫赶去西城墙……
这或许是当下守军唯一的好处了,就是走内线会比走外围更便捷快速。就算是曹洪发现西城墙有机会,让曹军往上补充,守军都会比曹军更快一步的进行支援。
在经过那为数不多的滚水锅釜之时,裴辑目光一落,用手指着一旁的架车,『装满!带上!快快!』
……
……
裴茂已经受伤了。
虽然他的武艺技巧是会比鲍大郎要好一些,但是气力上远远不足。
虽然裴茂尽力格挡,反击,但是奈何鲍大郎疯狂的咬住不放。
裴茂一退再退。
曹军步步紧逼。
裴茂毕竟人老成精,虽然说气力不够,但是小技巧多得很,连扔沙子扬尘土的招式都用上了。
只不过依旧甩不开鲍大郎。
几名裴氏护卫试图前来解围,也被另外的曹军兵卒拦住,眼看着裴茂气喘吁吁就快要被鲍大郎一枪扎死的时候,裴辑带着人赶到了……
裴辑二话不说,也来不及多说什么,便是先将『暗器』直接往曹军前锋身上招呼过去!
用来灼烧金汁或是滚水的锅釜一般都很大,并不容易直接移动,所以一般会用勺子将金汁或是滚水分到带车轮的小木架上推着走,然后再利用杠杆原理将小锅釜朝着敌方兵卒的脑袋上面一掀一扣就完事了。
所以这玩意不可能一泼一大片,只能是定点一条线,而对于当下的局面来说,裴茂危急,跟着裴辑前来救援的守军兵卒几乎不用多说,便是对准了裴茂身后的鲍大郎发动了滚水攻击。
这玩意不像是烟尘飞沙,眼睛一闭一睁便是啥事没有。鲍大郎正在全神贯注的一枪跟着一枪,想要将这个下一刻就像是要断气一般的滑溜老头钉死在城墙上,却不料忽然之间眼前白花花一蒙,然后便是嗷的一声惨叫!
也亏得裴辑赶来的时候临时起意带上了一罐滚水,便是立刻将追杀裴茂的鲍大郎击伤!
这玩意就像是魔法攻击,叠再多的甲都没有用!
鲍大郎顿时被泼得一身都是!
即便一路上滚水的热量多少减损了一些,可这至少也是有八十多度的一罐水兜头泼溅而来,鲍大郎裸露在外的脸手顿时就像是煮熟的虾蟹一般,转眼就红彤彤一片!
而且鲍大郎面部也被烫到,睁都有些睁不开,便是在惨叫声当中踉跄而退。
曹军气势顿时一滞!
裴辑抓住机会就是带着人一阵反打,最终将鲍大郎等曹军从西城墙上驱赶而下。
可等裴辑回过头一看,却见到裴茂却坐在了西城城门楼残骸的台阶上,脸色发白,而在裴茂坐的位置下,有鲜血渗流而出。
『父亲大人!』
裴辑急急到了裴茂近前,这才发现裴茂已然受伤,鲜血浸染战袍。
『父亲大人!』裴辑掀开裴茂身上的战甲,便是见到在其肋下有一道伤口正在汩汩往外流血,『快!快来帮忙包扎!』
护卫连忙上前帮忙。
这种伤口虽然不算太大,对于年轻人来说或许能扛得住,但是对于裴茂这种年老体衰,又是硬扛着在战阵上搏杀了一阵,现在又是失血过多,无疑是凶险非常。
鲜血透过了包扎的布条,幸好流速似乎没原先那么快了。
裴茂气息有些微弱,他抓住了裴辑的手,『守住城……骠骑……好狠的心啊……他必定来……只是……咳咳咳……』
虽然裴茂说得没头没尾,但是裴辑听明白了。
对于骠骑大将军来说,裴氏存在不存在,亦或是说安邑城有没有被攻陷,其实都不是那么重要。
而是重建河东运城一带的『秩序』更为重要。
所以安邑城中的裴氏能存活多少人,亦或是安邑城中百姓死去了多少,其实都不会成为斐潜战略实施的新障碍。
因为这些人,原本就是障碍。
『守住城……』裴茂抓住了裴辑的手,『守住,守住了城……裴氏,裴氏啊……守住城啊……』
如果能守住城,那么不管死伤了多少,安邑城中的百姓就会在无形当中『欠』下裴氏的一笔『人情帐』,那么裴氏就可以在战后借着这些『人情帐』渐渐恢复,重新壮大。相反,如果说裴氏没有守住安邑,那么最终裴氏之前所有的投入,都会大大折扣,甚至意味着打水漂了。
『父亲大人……』裴辑看着裴茂,正准备说一些什么,却听见鲍忠攻击的南城方向又是掀起了巨大的欢呼声浪。
『快去!』裴茂一把推开裴辑,然后咬着牙捂着伤口站起,『老夫,老夫便是流干最后一滴血,也要站在此地!守住安邑!』
裴辑知道当下情况紧急,也没办法多说什么,便不忍的看着裴茂,然后咬牙转身大吼,『裴氏子弟!还能喘气的,都跟我来!』
裴茂斜斜靠着残破的城门楼,带着一些不舍和绝然,看着裴辑走远,用苍老沙哑声音喊道,『河东裴氏!死战!死战……咳咳,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