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骑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会同意他的请求么?
鲍忠忐忑不安。
他的孩子,他的大郎现在状况很不好。
皮肤烫伤所造成的炎症,在这种天气和这般环境之下,根本无法避免,而且发展很快。
于是乎,鲍忠就越发的着急起来。
忠诚是什么?
从古至今,忠诚被广泛认为是道德的基石和人际信任的核心。每个人都标榜自己忠诚,尤其是汉代儒家文化的大力推广之下,不管是统治阶级还是被统治阶级,都以忠诚为荣,以背叛为耻。
可问题是,在一堆忠诚的人里面,率先背叛者,往往获得短期利益最大化……
当然等到一群人都是背叛者的时候,又是忠诚者会得到最大的尊敬和利益。
就像是后世全国超市都不如一个胖子一样。超市难道原本就不应该是让消费者放心购买商品的地方么?胖子一直都在强调,他越是出名,对于消费者来说就越不是好事。
忠诚大体上可以称之为是一种全心全意、尽心竭力的态度和行为,如果是这样,鲍忠自然也算是忠诚的,因为他之前忠诚于大汉,后来忠诚于曹操,现在忠诚于大郎。
所以他有错么?
他也同样为了他自己找到了借口。
完美的,不容否决的借口。
他们鲍氏,已经为了曹氏牺牲得够多了。
鲍忠斜眼看去,在高台上的大纛之下的那个身影,似乎和其背后的阳光融合在了一起,有些刺眼,使得他很快就低下了头。
『今日又是要出战!哎呀!啊……这不是鲍将军么?』一旁忽然有个声音传来。
鲍忠连忙回头一看,然后拱手,『见过董将军!』
『什么将军不将军的……不过就是个曹氏马前卒!』来人拍了拍鲍忠的胳膊,『现在有些麻烦了啊……前几天骠骑军还收着点,现在到处出击,简直就是……你说,你觉得我们现在……怎么办才好?』
鲍忠心头一颤,『董将军,你这是何意?』
『我还能有什么意思?我就看着这当下……胜算似乎不怎么大,但是……嗯,又是死死钉在这里,究竟是有何凭仗?』
鲍忠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抑或是什么都不说,最后只能说道:『别管那么多了,反正大不了就是尽忠决死就是!』
『哎呀!佩服,佩服!』来人哈哈笑着,又是拱了拱手,『前军点卯了,我先过去了啊!能囫囵回来,再找鲍将军喝酒!』
『好说,好说!』鲍忠敷衍的笑着。
等那人走了,鲍忠不由得眯起了老眼,又看了一眼高台。
那是高贵的曹丞相,雄姿英发。
大纛之下,是忠诚的中领军和中护军,是最为精锐的曹氏亲兵,有精良的盔甲,锋锐的刀枪,是曹氏实力的象征和底牌。
可是,大家似乎都明白胜算不大……
那么,为什么?
这一次,是否能够再次上演官渡之战?
鲍忠哆嗦了一下。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
关键是大郎。
对,如果说曹军当中的医师能让大郎痊愈,那么他需要作出这样的事情来么?
鲍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杆,顿时就觉得旁人看着自己的眼光似乎也正常了起来。
……
……
在前线指挥的曹洪,忽然发现了一个骠骑骑兵的小破绽。
在骠骑骑兵的右翼,有一部兵力已经是鏖战了太久,整体阵型已经是已有松垮的趋势,但是骠骑军却没有及时调整,也没有派遣兵马来支援。
打仗,本质上是一种极具策略性的对抗,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如何保持住让自己少出破绽,然后攻击敌方的破绽。
曹操和曹洪都不害怕对抗和消耗,所以曹洪几乎是本能一般,便是立刻直扑那个露出破绽的骠骑前军分部。
任何军队,都不可能永远没有破绽。
想要少露出破绽,就要求对军队有严密掌控的,包括阵型的稳固、士气的维护、后勤的保障以及军纪的执行。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现大的疏漏,因为任何小的失误都可能在战场上被对手利用,造成致命的后果。
骑兵最为关键的,当然是速度,而速度取决于战马的体力。
这一部分的骠骑骑兵在和曹军的对抗当中有些失去了控制,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得意忘形了,没有很好的控制自己一方的战马体力,导致到了当下不得不暂时性的在一个土塬背后歇息,让战马恢复体力。
如果曹洪不出击,这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整个战场都是在骠骑骑兵的控制之下,相互交替着掩护一下,也就可以度过这一段体力衰弱期了。而且这一支部队选择的地点也是在土塬的背面歇息,但是他们忘记了一件事情,就是歇息的地点确实是在曹军的视线说不能及之处,但是进出这个地点的通道曹军却能看得见!
关键是曹洪来了安邑周边很长时间了,对于周边的地形虽然称不上是了如指掌,但是也是非常熟悉,当看着一队明显是有些疲惫的骠骑人马消失在土塬之后,然后过了许久都没有从另外一边出来……
于是,曹洪就发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战机!
曹洪毫不犹豫,命令另外一侧的曹军军校立刻一般的普通郡兵杀上战场,同时他奔下战台,翻身上马,领着亲兵便杀向他所发现的骠骑骑兵的右翼。
他当然知道,那些普通郡兵真的不堪一击。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家伙不去送死,难道还留着大营之内天天吃干饭么?
残忍么?
残忍。
可这些问题都是一体两面的。
郡兵的立场和曹洪的立场,永远都是对立的,就像是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双方一样。
即便是统治阶级在被统治阶级里面找到了一些狗腿子,让他们忘却或是忽略自己的身份,为统治阶级涂脂抹粉,共情相处,但是依旧改变不了矛盾的本质。
所以曹洪根本不指望这些郡兵能打赢骠骑军,要赢只能靠他自己!
靠着曹氏核心的力量,中领军和中护军!
其他的,其实都是在这个舞台上的配角……
当然,曹洪出击同样也是有很大的风险,毕竟若是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被其他骠骑骑兵缠绕困住。
能对付骑兵的,也唯有骑兵。
至少在当下就是如此。
曹洪翻身上马,提起了长槊的时候,也有那么一刻的犹豫。
如果说……
可是……
曹洪转头看向了高台,不是看着那个身影,而是看着那个代表了曹氏最高权柄的大纛。
他姓曹。
所以对于曹洪来说,没有如果。
也没有借口。
上战场,就是来取得胜利的,出现任何一点胜机都要马上捉住,拼命地去赢。
战场不是祈求活命的地方。
想要靠着祈求来活命?
那永远别上战场!
曹洪叫来了一名护卫,交待了几句。
护卫还略有迟疑,但是看到曹洪坚定不移的眼神,也就只能是躬身下拜。
『曹家儿郎!随某来!』曹洪提起马槊,振臂大呼。
长槊已经举起,马蹄奔得飞快。
曹洪已心无旁骛,眼中只有胜利。
当然,这种事情,曹洪他也可以派遣其他将领来做,但是他知道只有他来做,才会让曹军大营里面的士气大振,即便是这个胜利或许微不足道,但是至少也可以提升一点曹军的士气,等待最后一战的来临!
至少要让骠骑军知道,曹氏儿郎没有孬种!
曹军大营奔出辅军,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踏板架在了壕沟之上。
下一刻,曹洪带着中领军的曹氏直属骑兵,疯狂涌出!
『杀啊!』
战场上呼喊声顿时大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