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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重一件事的结果就是看不见很多其他重要的事情。”展昭忽然开口,低低的声音说,“我记得十六岁那年,我受了一次伤,回到老家养伤。当时爹娘都没在,老管家也回家去了,是大哥在照顾我。他要算账,又要顾着买卖,每天还似乎总在我身边晃悠。”
白玉堂静静走在他身边,也不插嘴,只听他细细说一些过去的事情。都说真正怀旧的人只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一想过去,而不太愿意对别人说起,因为过去的就表示无法再回去,于是说起来,往往是叫人伤感的……就好似现在。
“我当时躺在大宅院子的藤榻上,大哥坐在石桌边算账,算一会儿,就会仰起脸来看一看天,有时候甚至一看就是半个时辰,就那样发呆。”
“为什么?”白玉堂有些不明白。
“他总是说,他不能去很远的地方,但是每次看到很远的天,就感觉自己已经去了很远很远一样……”展昭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当时我没多想,但是现在想起来,他在说很远很远的时候,那种眼神似乎已经告诉我,有一天会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白玉堂仰起脸也看向天空,“也许,他对谁都很冷淡,是有原因的。”
“嗯?”展昭转脸看他。
“反正迟早要离开,又何必与人太过亲近?”白玉堂已经能闻到随着山风而下的清淡白梅香味,“我好似能理解这种感觉。”
“是哦,你通常也对人很冷淡,为什么呢?”展昭很感兴趣地问他。
白玉堂耸耸肩,“每个人想法不同,有的人可能觉得来人世走一遭不易,应该找些志趣相投的人好好处一处,也不枉费这一世。可有的人却觉得不过是一世而已,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越多留恋就越不洒脱,还不如自由自在的好。”
“那你是哪一种?”展昭往他身边又靠了靠,伸手摘下沾在他发中的一片梅花瓣。
“不管是哪一种。”白玉堂伸手指了指前方巨大的山门,以及写着“白梅山庄”的牌匾,“没人可以独自一人自始至终走下去,在他一生里,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是例外,是他想要留住的。”
展昭笑了,穿过高高的山门,眼前出现了漫山遍野的白梅。
“为什么那么多白梅?”
“这是一个奇人种的,那人叫薛白梅。”白玉堂回答,“我有个朋友家财万贯,可惜身体不好,郎中说他不到二十岁就会死,他十六岁那年开始种梅,种了四年,二十岁刚过就死了,留下这万梅之园。”
展昭觉得此人奇怪,“还有四年的性命,为何不做些别的,而是在这里种梅花呢?”
白玉堂微微一耸肩,“我以前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什么道理?”
“他只说,很多事并非做了就有结果,也并非当下就会明白,很多年后再看吧。”白玉堂说着轻轻拉了展昭一把,“上边冷,结冰了,小心打滑!”
“嗯。”展昭脚步稍稍放轻了些,此时,半山的冰雪半山梅,梅花落下跟落雪相仿,一片雪白非但不惨淡,反而十分美好,还有些莫名的兴兴之感。
“没了他的莫名其妙,也就不会有这一片梅林了,是吧。人有时候也该冒点儿傻气,或者执着一回,不是很多人能懂。”展昭轻点头,就看到白玉堂笑得欣慰,也跟着笑,暗暗摇头,这耗子,可谓用心良苦。
再往上走一阵子,雪就化了,已经可以感觉到温泉的热气。
“真暖和。”展昭换好衣服的时候,就见白玉堂已经从一棵梅花树下将一坛酒挖了出来。
两人泡在温泉里,手端着酒碟赏着梅花。
落下的花瓣漂浮在雅致的酒碟上边,展昭明白了白玉堂干嘛要拿酒碟而不是酒杯喝酒了,也知道为什么这酒叫白梅酒了。落梅漂浮在酒水之上,给酒的香醇添上一些落梅的味道……酒随了景,就越发醉人。
“你大哥也就是执着了一回,或者冒了傻气了,不是谁都能控制。”白玉堂放下杯子,转脸看展昭。目光穿过氤氲的水汽落在他脸侧,伸手过去轻轻碰触,安抚一般,“就跟我那朋友舍命种梅花似的,结局要到最后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