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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愉来去匆匆,郑嘉鑫一早知道他要连夜走,在出A市的收费站前头把谢愉截住了。
“来一根?”郑嘉鑫叼着根雪茄倚在车门上,拿着点火器和雪茄剪朝谢愉招手。
谢愉摇了摇头,大衣领子竖了起来偎在脸颊旁挡风,显得他眉眼愈发凌厉漂亮,“戒了好多年了。”
“那怪可惜的,这可是别人送给我的尖货。”郑嘉鑫吐出一圈厚重的烟雾来,尽管保养得很好,但他眯着眼睛的时候,眼尾还是堆积了几道不浅的细纹,“你弟弟托我给你找了个司机,说怕你晚上开车累着。”
谢愉低头,抿嘴笑了一下,“就为了这个你半夜到高速上来截我……不值当吧?”
郑嘉鑫也笑,他穿着又长又厚的羽绒服,歪着身子的时候,却还是能瞧出里头柔软的腰身来,“上车说吧,外头风大吹得我头疼。”
郑嘉鑫眯着眼抽了一大口,而后开了面窗,手伸在外头弹烟灰,品着嘴中余香,烟雾将他的口腔蒸得热腾腾的,似乎那热雾里都带着烟油。如此反复了数次,等一整根雪茄都下去一半的时候,郑嘉鑫才开口:
“曾煜来找我了……他老婆快生了,要是知道刘荣进又被你们谢家弄进去了,他老婆这是头胎,万一出点什么事就难办了。曾煜让我想办法救刘荣进一命,争取能让刘荣进能熬到出来看看他的外孙。”
谢愉把玩着手机——在车厢这巴掌大的密闭空间里,浓郁的烟味闻得他牙根痒痒,他得费点劲才能忍住问郑嘉鑫讨一根的欲望。
“你是觉得你的面子够大,能让我帮你这个忙。还是要拿我欠你的人情来抵债?”
郑嘉鑫捧着下巴,笑眯眯朝谢愉道:“要是你能替我办成这个事,都行。”
谢愉嗤笑了一声,捏住了郑嘉鑫的脸,冷眼冷声,“别给我蹬鼻子上脸。我之前答应你的时候说过了,你日后要使唤我,也得在我容忍范围之内才行。至于刘荣进的事——我能给他留个外孙,没斩草除根已经是我格外开恩了。还指望刘荣进活着从监狱里出来?曾煜那畜生未免也太天真了。”
谢愉手劲大,捏得郑嘉鑫两颊生疼,他只得先将谢愉手指头掰开了,把自个儿的脸救出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郑嘉鑫人精得很,在心里盘算了利害关系,想着没必要为了曾煜那个丧家之犬开罪谢愉,于是立马满脸堆笑,打圆场道:“他给我送了不少钱……我这才想着跟你谢大公子做一桩买卖。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谢愉抽了张纸巾,擦拭着刚才捏郑嘉鑫脸的那只手,厌恶溢于言表,“谢愉就行了,别什么‘谢大公子’,我听着犯恶心。”
话罢,谢愉开了车门便要走。
郑嘉鑫赶紧拍了拍前座,朝那穿西装的司机:“赶紧去啊!务必把人给我送到家里……”
“是,老板。”
郑嘉鑫招来那司机毕竟是专业的,一路上车开得四平八稳,谢愉在后头一觉睡到目的地。
第二天一大早谢愉发了个消息给谢衡,算是报平安。可对方十点才有回复,是一张照片,配文:brunch
谢愉一看图里——香煎三文鱼,龙虾粥,甚至还有盘白灼油麦菜。
【谢愉】好东西都藏着掖着,等我走了马上拿出来吃是吧?
【Heng】食材是今天一大早郑嘉鑫才叫人送过来的。
谢愉想想昨天晚上在车上的不愉快,便觉郑嘉鑫这个殷勤献得有迹可循了。
【谢愉】然后你就做好了,拍个图来馋我?
【Heng】那下次不发给你了。
【谢愉】还想躲着我偷偷吃?
【Heng】……
手机上面显示对方一直在输入,最后回复是六个点。谢愉已经能想象谢衡那副沮丧又无话可说的样子了——做了半天的饭,又拿着手机拍了好一会儿图,找了最好看的一张发过来,非但没得到夸奖,还被数落了一顿。
【谢愉】我今天中午吃单位食堂。
果不其然,立马有了回复。
【Heng】好吃吗?要不要我给你点个外卖。
【Heng】我刚刚看了,鲜虾奶油焗面可以吗?配菜也是油麦菜……不知道好不好吃。
还真是照着自己做的点,谢愉拿着手机笑了好一会儿,才腾出手指打回复:不用,等你回来给我做就行了。
【Heng】好。
谢衡从A市回来是十天之后的事了,中间还临时去了一趟B市,而且是谢衡主动去找谢民州。
于姝跟谢民州交涉的过程如何,谢愉不得而知,但结果便是于姝先前所说的那样,他和谢民州两人都各退一步。
一如之前谢民州答应谢衡的一样。刘荣进的事情过后,谢衡的户口会被牵到于姝的妹妹——也便是谢愉小姨的户头上。谢衡跟着他已故生母,改姓单,这是谢衡自己的意思,他去B市找谢民州,也是为的这个。
谢愉苦恼了许久。谢衡改叫单衡,两人不一个
', ' ')('姓了,总觉得没有之前那么亲了。不过这既然是谢衡的要求,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谢民州也保证今后不会再干涉谢愉、谢衡两兄弟之间的事情,作为交换,那字据便就此保存在于姝这个中立人的手里。不过她手里本就捏着无数个谢民州的把柄,也不怕再多一个就是了。
此一种第三方介入调解的方式,算得上是这次谢家父子之间长久以来矛盾激化的最好解决方案。
谢衡回到G市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谢愉补办了个生日。他专门挑了个谢愉的工作日,那天从早忙活到晚,烧了一桌子菜,都是谢愉爱吃的。
然后谢衡又穿着提前买好的新衣服,到做造型的地方吹了头发……总之把自个儿拾掇得光鲜亮丽的,甚至提前洗了澡,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清洗了屁股又买了一盒安全套,虽然他和谢愉上床很少用到……哦,他还喷了两下香水。
谢衡去找蒋倩要车钥匙的时候,那女人大呼小叫地扑过来抱住谢衡,如果不是谢衡极力抗拒,她已经亲在谢衡脸上了。
“卧槽!帅哥,大美女!你今天打扮这么漂亮是要来找我约会吗!虽然我喜欢女人,但是为了你,我可以搞第四爱!来吧!”
蒋倩就穿个家居服,胸前两团柔软的肉球抵在谢衡胸膛上,把谢衡搞得满脸通红,“蒋倩姐……你先放开我…车钥匙借我用一下……我去接我哥下班……”
他声音越说越小,脸红得能滴血。
蒋倩挑着眉毛坏笑,“哦~嘻嘻,那我知道了。”
人有时候就越是着急,越是要出错。谢衡去拿给谢愉定制的嵌欧泊笔壳,因为路线不熟走岔了,后边朝谢愉单位赶的时候便正巧碰上下班高峰期堵车,他事先没跟谢愉说生日这事,想着给对方一个惊喜,所以这会儿虽然怕接不到谢愉的人,却不好给谢愉发消息。
在一个大转盘那儿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谢愉给谢衡打了个电话,说是今天晚上有事回不去了。
谢衡在电话里还听见那头有人喊谢愉,而后通话就匆匆被挂断了。
谢衡接到电话之后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了,跟着车流开出了转盘,但呆滞的功夫没看下个路口的红绿灯。
而后便追尾了,他把前面那车的车屁股撞了个大坑,不知道车里的人有没有受伤。
谢衡想着如果对方要价不是太高,那他就私了了,不然走公又是一件麻烦事,况且他的驾驶证没挂到这车上,万一也没法抵分。
谢衡靠边停了,匆匆从车里出来,去敲了前面那辆车的车窗,情急之下,倒是没发现那车有些眼熟。
“谢衡?”
G市还真是个小地方,这都能让他碰到刘煦冬。谢衡看着车窗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时间愣住了。
“你没事吧?”见对方是刘煦冬,谢衡一改原先那副焦急的模样。
“没事”,刘煦冬礼貌性地笑了一下,下车之后,却没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车被撞成什么样了,反而站马路边身好生打量了谢衡一会儿,才道:
“好久不见……本来想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谢衡被他打量得浑身不自在。之前谢愉跟他打电话说晚上不回去,让他一天的准备功亏一篑,这会儿又追尾,撞了刘煦冬的车,他自然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
谢衡抬手看了眼腕子上的表,暗示刘煦冬自己赶时间,而后避而不答刘煦冬的寒暄,直道:“真的没事吗?用不用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刘煦冬摇了摇头:“你等会有约?我看你难得穿得这么……精致。”
谢衡自然不会说自己是要去接谢愉下班还扑了空,只胡乱诌了句:“嗯,有饭局,比较正式一点的场合。”
“你还是那么不会撒谎啊……小衡…”
谢衡这回没让他说完了:“你要是身体没磕着碰着,那我就先走了,后续你车子如果要送去修理,发票开给我,钱我会打到你银行账户上。”
谢衡无意与刘煦冬过多纠缠,说完就要转身去开车。
这回焦急的人轮到刘煦冬了,他上前一把抓住谢衡的手腕:“谢衡!我……你再给我个机会吧?”
两人所在地在G市交通枢纽附近,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已经有人停下来驻足观看了。
谢衡脸皮薄,连忙三两下甩开刘煦冬本就抓得不紧的手,匆匆走了进了车里,三两步的功夫,还拿着手机装作要打电话,实则是为了遮脸,而后开车仓促逃离了现场。
开着车在高架桥上漫无目地转了两圈,谢衡实在有些沮丧,不想回谢愉那儿面对空无一人的大房子,但是又不想回他自己租的房子,只好将车停在了一个公园里,一个人下车吹了会儿冬风。
他图好看只穿了一件显身段的大衣,被冻得脸和耳朵通红。这才不得不开车往回走——他烧的那一桌子的菜,还没收拾。
时近十点,小区的路灯都熄得差不多了,只留了几盏照路标的。
', ' ')('在地下室停好了车,谢衡拖着一身疲惫上楼,他今天明明也没干什么重活,但就是累,累的他能一头栽在地上。
开门的时候,有些许声响从门里头传过来,谢衡一开始不觉得是房子里有人,还以为是自己走的时候忘记关电视了,进去之后才发现,那男人正站在餐桌前头,手里拿了个小碟子挖蛋糕,看样子才回来没多久。
瞧见谢衡,谢愉眼里一亮,继而笑道:“啧!打扮这么漂亮,孔雀开屏似的,去见谁了?”
谢衡又惊又喜:“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
谢愉撇了撇嘴:“本来是不打算回来了,但是呢——”,话没说玩完就被谢衡扑了个满怀。
之后谢衡瓮声瓮气的声音传出来:“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谢愉手里还端着蛋糕碟子,哭笑不得:“干嘛。今儿这闹得是哪一出,说的好像我明天就死了一样。”
谢衡觉得自己委屈极了,要是今天晚上谢愉不回来他就不能好了。但又不全是委屈,或是他只想借由撒个娇,让谢愉哄哄他这一天因为忙碌和倒霉受的罪。
“你不会又哭了吧?嘶……千万别把大鼻涕抿我身上啊,我这件棉毛衫七千块钱。”
谢愉的语气嫌弃里带着逗趣,谢衡听了没忍住,就笑了。
谢衡从手提袋里拿出那个精心包装的小盒子递到谢愉面前,“哥,生日快乐。”
谢愉挑了下眉毛,“真稀奇。我说今天怎么烧这么一大桌子菜,还买了蛋糕,原来是给我过生日。”谢愉结果谢衡手里的盒子,在手里掂了掂,“送的什么呀——别说,让我猜猜……”
“皮带头……这重量不对……香水吗?”
谢衡摇头。
“耳钉?”
谢衡又笑着摇头。
“项链?”
“戒指?”
……
谢愉一连猜了十几个都不对,最后索性自暴自弃连“钥匙扣”这种词都说出来了。
“算了。我直接开吧。”
打开盒子的时候,饶是谢愉这种见过珍品珠宝玉石的人,也呆了一会儿,他惊于谢衡的别出心裁以及那笔壳巧妙的设计。
云母白的欧泊在餐厅水晶顶灯的散光照耀下,反射着彩色的光,衬着古木的笔壳,金属的笔夹,还真给人一种稀世珍宝的错觉。
“好看吗?”谢衡在旁边问道。
谢愉颔首,说不感动那是诓人的假话。谢衡并没有问过他用的是哪款笔,哪个型号,什么尺寸,如果不是真的在乎、又用了心思去查那几个大品牌的产品单,怎么会连他手上一只笔都记得分毫不差。
“挺好的…我很喜欢…好看,当然好看…”
谢愉一连说了几个“好”,想来自是十分满意的。于是谢衡便觉得自己这一天的倒霉事都不算什么了,甚至是在被谢民州恐吓、软禁的一个多星期,又在A市“避难”的十几天,也都是为了此刻。
他的眼眶有些湿润,自从跟谢愉在一块,他便愈发爱哭了。也许是因为眼泪有人心疼了,也许是因为在谢愉面前他不必再端着忍着,也许只是因为他太在乎谢愉,所以对方便能格外地调动他敏感的情绪……
不过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因为谢愉已经是他的了。
“那就行。我去热一下菜,做得太早,现在都冷掉了……”谢衡悄悄抹了眼角的湿润,脱了大衣搭在玄关衣架上,而后转身去了厨房。
“行。”谢愉原本要跟着一块去的,但是他拿着那笔壳,只觉得怎么看都喜欢。
于是谢愉赶紧到书房换上了,又捏着笔杆子,练了一页纸的签名,直到谢衡在客厅喊他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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