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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城近几日一直是艳阳高挂,今天却是个意外的雨天,这雨下的也不大,淅淅沥沥的没完没了。
洪膺坐在椅子上往外看,雨水将窗前的树叶洗刷的油光水亮,甚是好看。再远点便是无尽的树林了,郁郁葱葱地全都笼罩在这一片雨帘之下,看的人心生郁结。
洪膺没由来一阵烦躁,他猛地拄起一旁的拐杖,在房间里一瘸一拐地走着。
青年阴着一张脸,紧紧蹙起的眉头为他本就不出色的脸庞添了丝阴霾。
已经过了一个月,他这腿基本快养好了,白钧儒却对他那事不再提及过了,仿佛没发生过一样。然而正是这安静的前奏令他有种暴风雨即将到来的感觉……
那事之后他再也没见过白钧煜,每天能见到的,就只有一位穿白袍的医生,以及伺候他的丫头。虽然没有人明说,但从那扇被丫头医生偶尔打开的门能看到,门口站了个端着枪的士兵,隐隐约约的,他大概知道他这是被人囚禁在了这间小屋子里。
自他醒后,白钧儒每晚都会过来看他一会。少年还是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会黏着他询问他的脚伤是否有好转,会亲手喂他吃东西,甚至有时候碰到医生来换药,他会在边上一脸愧疚,垂着眉耷拉着脸,活像个小姑娘。
少年脸上早就没有了那些伤痕,巴掌大的瓜子脸光滑如初,笑起来眉眼弯弯,仿佛不把洪膺的冷脸当回事。
洪膺每天在这房子里憋的不行,他想念在大芳梨园自由的日子,也想念在戏台上酣畅淋漓的吟唱,可如今他却像是被折翅的鸟,愤慨,不平,失意,颓废一并向他袭来……
正当他心烦意乱地沉思着时,门咔擦一声打开了,白钧儒那颗脑袋伸了进来。
“洪膺大哥!”
青年被打断了思绪,怔愣了会才回过神来,
见到是谁之后本就阴沉的脸更加阴郁了。他没有理会少年的呼唤,转而拄着拐杖走向了窗台,木制的拐重重地敲击在地板上,发出了一声又一声刺耳的声音。
少年对青年的态度习以为常了,他钻进房间后,轻轻地把门带上了,随后追到了洪膺的身后,硬是挤到了洪膺的身边。
“洪膺大哥,今天你的腿怎么样了,走路还会痛吗?张医生今天会提前过来给你诊治……”
白钧儒喋喋不休地围着青年聒噪着,无论人家给他什么冷屁股,他都照样贴上去,仿佛他压根不在乎青年会不会给他回应……
洪膺越听那粗黑的眉皱的越紧,本就心烦意乱的他此刻脑壳里就跟住进了成千上万只蜜蜂一般,嗡嗡声都快吵成一片了。
他忍了许久,在他一个深呼吸之后,洪膺开口制止了少年的喋喋不休。
“住嘴!”
白钧儒愣了愣,似乎不太相信青年刚刚开了口。等他从青年那微怒的表情和躲闪的眼神中看出了点什么时,白钧儒那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欣喜地抓住青年的手,笑了。
“洪膺大哥,你终于肯和我说话啦。”
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齐他高了,齐耳的短发也已经长了些,此刻被他拢在耳后,看起来似乎成熟了不少。他红润的脸颊上洋溢着喜悦与惊喜,洁白的牙齿明晃晃的,笑得倒是有些傻气。
洪膺快速地抽出了手,无视掉少年,拄着拐杖往回走。
白钧儒望着青年宽阔的背影,笑容有些凝固,他有些落寞地眨了眨双眼,嘴角慢慢往下撇。
“洪膺大哥,我……明天开始要和学堂的先生到n市访问,可能好几天都不在家,你……好好养伤……”
少年犹豫着最终还是把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他眼巴巴地望着青年的背影,期待青年能够回应他。
然而青年就如那幽寂的深井般,寂寥无声,一点反应也无。他只是背对着少年,挺阔高大的背影一动不动,似是入了定。
白钧儒自讨了个没趣,明亮的桃花眸渐渐暗了下来,他抿了抿唇,心里的苦涩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大了起来,噼里啪啦地击打着落叶和窗框,冰凉的雨水飘了进来,慢慢地将地板打湿。
少年默默地把窗户关上,最后深深望了眼
青年的背影,将门掩上后出去了。
洪膺一直挺着的背在白钧儒出去后终于塌了下来,他闭着眼睛坐在床边,双手搭在膝盖上,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夜晚,洪膺的门在黑暗中被人打开了,一抹人影小心翼翼地走到他床前,坐了下来,盯着床上的洪膺看了好长时间。
寂静的夜里只有那未停的雨打在窗框上的声音,扰人清梦。
不知过了多久,床边的人叹息了一声,俯下身来吻了吻洪膺的额头,蜻蜓点水般的触碰点到即止,随后床垫一轻,那人已经离开。
随着门被合上的声音,青年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明亮的眸中漾起了复杂。额上温热的触感依旧残留在皮肤上,他在被窝里的紧握成拳的手逐渐放松,直至完全松开。
次日,白
', ' ')('钧儒便没有来过了。洪膺一人在屋子里拄着拐不停地走着,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也说不清这股不安来自哪里……
就在他焦躁不安地度过了一天之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班主?!”
一身赭灰色长衫,精神矍铄的老人不是大芳梨园的班主又是谁?
洪膺冷不丁防地见到两个多月没见过的熟人,整个人是又惊又喜,他猛地从椅子上起来,拄着拐迎向老人。
“我说洪膺啊,你可算没把老陈我忘记啊,你小子,脸色不错啊,看起来像是又壮了几分,不过你这腿……”
陈班主满脸的笑容,他抓着青年的双臂,四下瞧了瞧,再看到他拄着的拐和有些微瘸的腿时有些疑惑。
“……没事,摔……摔了一跤,班主你怎么会在这?”
洪膺不自在地搪塞了过去,立马岔开了话题,他内心有些疑惑,同时又为能见到对他而言像父亲的老班主而开心,被囚禁在这白府里的郁结不快总算有了些消散。
“这不是被白先生请来的嘛,咱们整个大芳梨园都来了,说是要宴请贵客,要在白府搭台开嗓。”
陈班主闻言也没多说什么,他见青年神态和往日如常,心下便觉得他在这过的不错,于是把此行目的和他说了。
洪膺皱了皱眉,心里那丝疑惑又冒了点头出来。
“班主,园子里的人都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们?你小子现在飞黄腾达了,就不记得我们了是吧。”
老班主拉下脸来,甩开青年的手,一脸的不开心。
“不是……班主,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洪膺瞬间愣住了,他没想到昔日里常常护着他的老人今日变脸如同变天一般,他脸上一片焦急,急急忙忙地想解释。却不料老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道。
“洪膺啊洪膺,说你是根木头还真的没说错,我那是寻你开心,你小子还当真了?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老人爽朗而熟悉的笑声响起时,洪膺还怔愣在不可置信里,等他明白过来时,他嘴角才扯开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白先生这么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大芳梨园就应当举园出动,咱们可只是普通的戏子,难得白先生看得起我们,给我们这么个机会,咱们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陈班主负手而立,话里行间满是对白钧煜的敬佩,侃侃而谈的他自然不会注意到洪膺瞬间阴沉下来的脸。
青年心里那股不安又袭上了心头,说不上哪里不对……
“陈班主说的哪里话,你们园子可是烟城排的上名号的,不请你们请谁啊?”
管家何叔从门外走进来,笑呵呵地拍了拍陈班主的肩。
陈班主见状赶忙双手合拢给人作了个揖,脸上的笑容早就藏不住了。
“不敢不敢,何管家见笑了。”
“既然人也见到了,陈班主这就下楼准备准备吧,晚点白先生可就回来了。”
何管家脸上端的是一片和气,他客气的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陈班主见状便也点头跟着下人出去了,只不过他走到门边,蓦地就回过头来望了眼青年。
洪膺不知作何反应,只沉着张脸站在原地,脑子一片乱哄哄。
晚间的时候,白钧煜不知从哪带了些人回来,均全部被安排在后院的一个礼堂里。下人忙忙碌碌地伺候着那些穿军装的人,端茶倒水,捏肩捶脚,礼堂里一片喧哗。
洪膺被“请”下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的一个场面,礼堂的中央是一个戏台,幕布已经拉起,随着单皮鼓大锣小锣声的响起,台上正式亮嗓。
熟悉的乐声一响,洪膺骨子里那点熟悉的感觉一点一点的回来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身披四面威风靠旗舞着长枪的同门师弟,连被人牵引着坐在了谁的身边都不知道。
他自顾自地沉浸在台上的精彩里,直到周围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声,他才回过神来。
青年刚转过头,便被旁边的人吓到了。
白钧煜正坐在他右手边,撑着头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一双美目微微阖起,和着台上的锣鼓声打着拍子,看样子听戏听的正入迷。
洪膺当下后背一片冷汗,心脏立马跳到了嗓子眼,他双手几乎立刻就紧握成拳了,全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似乎是见他终于有所动作了,散着领子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一只手捻了些酥糖送进口里。
“这一出〈借东风〉如何?”
男人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下挂着两道灰青,映着他那张慵懒的脸,倒是有些滋味。
然而洪膺只觉得那张脸像极了地狱里的恶鬼,他盯着男人,眼里一点一点浮起了憎恨。
青年没有回答男人的话,他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喉道,直把他的嘴烧的滚烫滚烫的,怒火就要喷薄而出了。
“实在是好啊,白老弟,我们来了许久,还真不知道你这后院藏了个这么好的地方啊
', ' ')(',好!”
男人旁边的人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那人是个光头,四十岁上下光景,一身军绿色的军装被他那大腹绷得紧紧的,一双小眼左右转动着,看那样子,就不是个善类。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日子从b城来的北方军阀头子杨天。
他一出声,周围那几个着军装的人便都附和了起来。
“既然各位大哥喜欢,那么老弟可算没白忙活,请诸位大哥往后看,老弟为你们准备的礼物还在后头呢。”
白钧煜说这话时,往他这边瞥了一眼,那眼神中有些玩味以及探寻。
洪膺一怔,心里那股不安渐渐扩大,他瞬间有些坐立不安,握着拐杖的手不由自主地出了汗。
他望向了台上,在一片乐器与喝彩中,师弟们正在唱着舞着,好不热闹。
而正当他一片不安时,白刹领着个青衣扮相的人回来了,仔细一看,那娇羞垂首的人不是杨余歌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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