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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人跑完了?”

男人巡视了一圈场上的人,漠然的眼神略过洪膺,落在了适才和洪膺讲话的那人身上,细长的眸子眯了起来。

“回先生,二十三个。”

白刹犹豫了下,快速地把刚才达标的人数汇报给了白均煜。

“两千零七十二个人,只有二十三人跑完了?好,今晚加练,全体都有。”

男人淡漠的语气中没有丝毫起伏,他收回目光,瓷白的脸上无任何表情。随后他转身走了,诺大的斗篷在经过洪膺的身边时,扫在了他的脸上,洪膺躲闪不及,被衣角抽了一下。

待白均煜走后,白刹便沉着一张脸,训斥起了他们。

训斥结束后,每个人脸上都面红耳赤的,毕竟都是一些青年小伙,经不起别人的激将法,整个上午的时间他们都跟打了鸡血一般,练的可比跑步时上心多了。

中午休息时,那周广中把那几个师弟招到了一起。

“你们看看这是谁?哈哈哈!”

周广中笑的眼边的褶子都出来了,他把洪膺往那几个师弟面前一推,脸上的笑容遮不住。

“洪师兄?”

“这......怎么回事?”

“洪师兄?!你怎么在这?”

那三个少年皆没满十九,脸上都还带着稚嫩,他们被上午的训练整的脸煞白煞白的,这会猛地看到了洪膺,一下子回不过神来。

“说来话长,有时间我再慢慢解释给你们听。”

洪膺见他们脸上并没有嫌弃责怪之情,心中一直担忧的事便稍微放下了,对他们露出了一抹爽朗的笑。

“这下好了,咱们哥几个在军营中有照应了,实在是好极了。”

周广中伸手揽上洪膺和一旁的一个师弟的肩膀,却不料被洪膺躲开了他的手。

青年尴尬地回了一个微笑给周广中,随后不动声色地离他们远了些。

周广中有些诧异,他正想开口,身后却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你们在聊什么。”

洪膺一惊,急忙回身,果然,那白均煜正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脸上就像是浸着寒霜,在帽檐底下的眼睛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周广中被那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冰冷所震住了,他之前见过白均煜两次,一次是在白府,一次便是那天他闯进梨园逼问洪膺下落时。

两次周广中都对这人没有什么好印象,无奈这人权大势大,他一个平民没法抵抗。可这人前两次身上的戾气都没那么重,而现在的白均煜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死人.......

周广中不知道这人的敌意为何如此明显,即使是心生不适却还是低下头来,佯装尊敬。

“回白先生,并没有聊什么。”

洪膺欲张嘴,却听见旁边的周广中率先开了口。

“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是洪膺的师兄弟吧?”

白均煜迈开步子,朝他们走了过来。

在这一刻,他脸上又扬起了洪膺所熟悉的那抹疏离的笑容,之前的戾气仿佛幻影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走到洪膺身边,带着白手套的手揽上了青年宽阔的肩膀,一双狭长的凤眸带着那抹疏离的笑意望向了周广中。

洪膺下意识想避开他,却不料男人的手紧紧钳住了他的肩膀,无奈之下,他只能僵硬着身体,任由男人把他搂的更近了些。

他脸上不知不觉已经涨红了,好在他皮肤深,看不大出来。

周广中等人低着头,并没有去看眼前的两人,但他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位尊贵的大人的意图。

他暗地里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地回复了那人。

“回白先生,是的。”

“久别重逢,不是该开心吗,怎么你们一个个脸上都阴的很?”

白均煜揽着洪膺肩膀的手松了些力道,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摩挲着,口气里带上了些揶揄。

这话一出,周广中却不知怎么接了,他只能低着头,沉默不已。

旁边的三个师弟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他们早在白府便知道这人的厉害了,举手投足之间,能轻易左右人的性命,手上掌握着几万兵权,根本不是他们能得罪的大人物。

洪膺咬了咬后槽牙,在心里斟酌着想要说的话,他怕一说错便会连累旁边的师兄弟,可不说,依那人的性子,准会找他们的茬。

也许是上天知晓了洪膺的焦灼,军营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军号声。

白均煜瞳孔一缩,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他放开了洪膺,转身朝着训练场外快步而去。门外,丰城的督军郑异人正在火急火燎地纠集军队,数以万计的士兵迅速地在场外集合了起来,整装待发。

白刹把在休息的新兵都集中到了一起,并且警告他们老实些。

“给我把你们的目光收回来,你们当下的任务是快速的掌握战场上的一切技能,而不是伸着你们的脖子往外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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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着腰间的配枪,把它抽了出来,朝着天空打了一枪,场上的新兵瞬间被吓了一跳,立马安静了下来,本来还朝着外边张望的目光瞬间收了回来。

“现在,由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兵教授你们一些格斗技巧,如果不认真对待,那么下一个躺在荒郊野地里的人就是你们!”

随着白刹话音的落下,在一旁候着的老兵们便齐步跑到了每一列队伍的跟前,把各自的队列带开。

新兵们一个下午都在摔人和被摔中度过,场地外集结起来的队伍早便浩浩荡荡地被郑异人领着奔赴了前线。

这是他们刚刚得到的消息,前线已经开战,他们必须快速地支援远在十公里以外的我方军队,而白均煜则率五万士兵留守丰城,等待着前方的消息。

时间过的飞快,洪膺等人每天都被练得晚上一沾床就昏睡过去,白均煜倒是没有再出现在训练场上,他几乎是泡在了隔了一条大路那头的军营中。

每天都有从前线上抬回来的伤者,有被炮弹轰断了胳膊大腿的,伤了眼睛五官的,身体中弹的......数不胜数,听说城里的医院卫生诊所都已经满员了,大街上随处可见哀嚎呻吟的伤员,就连洪膺来丰城时所看到的那一拨伤员都不得不给新的伤员腾位置,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军营中。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远处传来的硝轰鸣声令人不安。

而洪膺就在硝烟味和时不时听到的炮鸣声中度过了这十日的训练期。他们领到了两套军装,一顶大钢帽,一杆步枪,子弹若干,匕首一把,就这么急匆匆地被编入了各支队伍中。

洪膺被安排到了白均煜的亲卫队里,他那几个师兄弟都被分在了不同的队伍中,时刻准备着上前线。

自从分了队伍,洪膺再也没见过他那几个师兄弟。他成日守在白均煜的身边,听候他的差遣,根本没时间去找寻他们几个。

而丰城的郑督军奔赴前线后,就没再回来过。每日回来的,只有各式各样的伤员和各种捷报。

这日,白钧煜派遣他到城里商会拿报告,回程时,他看到了那三个师弟中最小的那个,血肉模糊地躺在担架上被人抬进了一旁的诊所,他心头一跳,急忙跟了上去。

可他没来的及和那个小师弟说上一句话,那小师弟便断了气。

少年一双失了焦距的眼睛直直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脸上一片灰白。

“耀……阳?”

洪膺傻愣愣地还跪在地上,就连师弟被人盖上白布抬走了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此刻的他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和惊恐中,大脑仿佛不再运转了般。

洪膺是怎么走出那间诊所,走到城门口的都不知道,他呆愣愣的,像个木偶。

身边的战友来来往往,他却毫无知觉。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带着血腥气息的硝烟味,远处炮火轰鸣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城里城外哀鸣遍野,城外的几棵老树掉光了叶子,一群墨色的鸦站在光秃秃的枝丫上,不分白昼地鸣叫,入目一片萧索凄凉。

一阵寒风裹挟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袭来,洪膺忽然觉得一股从心底凉到皮肤的寒冷袭击了他。

他缓缓地抬起头,一双布满了老旧伤痕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被帽檐遮住的双眼赤红一片。

他回过身望了一眼耀阳被抬走的方向,快步追了上去。

洪膺从那几个医务兵的手里接过了耀阳,把他背到了城外一处偏僻的地方,闷头挖了一个坑,给他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后,将他移进了那个坑中,用黄土埋了,堆起了个小土坡。

这一切做完后,他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

“你怎么了?”

男人正在画着作战的地形图,忽然看到青年闷不做声地进来,死气沉沉地立在他身后,颓丧到连他都能知晓青年的不对劲。于是他转过身去,却发现青年一双眼睛红彤彤的,脸上一片死灰。

“回先生,没事。”

青年的声音有些低哑,一听就不对劲。

白均煜那双细眉皱了皱,烟褐色的瞳孔紧缩了起来。他起身走到高大的青年身边,伸手抬起青年的帽檐,仔细端详。

“你哭过了?”

“回先生,没有。”

洪膺头一扭,迅速低下了头,硬巴巴地回答了白均煜。

男人眯了眯眼睛,殷红的唇不由自主地抿了起来,他微微弯下了腰,从下方去打量着洪膺的脸庞。

“不要骗我,为什么哭?”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洪膺心里瞬间便涌上了一股悲哀,他抬起头,扯出了一个哀伤的笑容。

“我没有哭,回来的时候风沙太大,沙子迷了眼罢了。”

他紧咬着牙,颤抖着嘴唇,赤红一片的眼死死地盯着男人错愕的脸,握着步枪履带的手青筋暴起,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俊美的男人紧盯了他一会,眉头紧锁,似乎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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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半晌才开口。

“我准你半天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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